宇文邕骤逢大败,一时心乱如麻……他一心想要超越父兄,成就前魏未晋之伟业,但大败之后,这股气焰依然熄灭了,一想到这国破家亡、身败名裂的不堪,他不由得心痛如绞,望着这空荡荡飘雪的天际,想要大喊却一声也发不出来,一双赤红的双目淌着热泪,不甘至极!
宇文纯、宇文神举等一众近臣就随侍左右,望着皇帝的背影,怔怔无言,并无一人出来劝阻。
不是他们不够忠心。
能在此时不顾凶险追随宇文邕左右的人,大概除了司马消难之外,大多人的忠心都毋庸置疑。
实在是在齐人追击之下,大家都丧失了胆气,全成了惊弓之鸟!
众人都在等宇文邕的决断,宇文邕叹息了一会儿,说道:“如今我们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往长安跑,要么渡过洛水,去寻赵仲卿和普六茹,你们以为走那条路好?”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半晌后,司马消难才建议道:“潼关失陷,长安必定不稳,陛下应该尽快回到长安才是。”
“不妥!”宇文神举直接斥驳道:“齐军一定会往长安方向追击,我们若在此时往长安走,与自投罗网无异,臣以为……不如去寻普六茹。”
宇文邕稍作犹疑,显是有些意动,却问道:“可朕刚逢大败,身边并无一兵一卒,他如何能认朕?……朕在潼关与齐人战,三番数次调他南下,他都推诿不来,恐怕早已跟朕不是一条心,与赵仲卿沆瀣一气,万一他起了别的心思,朕该如何?”
“可不去他那里,陛下又去那里栖身呢?从潼关回长安必然会被齐人追杀,这条路显然是行不通了……不如先去杨坚那里,再从渭曲回长安,一来,齐人在那一处兵力薄弱,防范很宽,二来,杨坚手上尚有军三万之众,即便对上齐人主力也尚有一战之力……”
宇文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他知道,自从兵败之后,宇文邕已然对任何手握重兵的人都不放心起来。
“杨坚在大军战败之时未能及时救援,一定会怕陛下秋后算账……一般的方法肯定不行的,陛下不要遣使先行,径直前往彼处,届时再亮出身份,来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陛下是天命所在,大军上下必然归心,杨坚纵是掌着兵权,又果真有异心,恐怕也难回天!”
宇文邕目光闪动,盯着宇文纯看了一会儿,说道:
“朕一向知道堙智突(宇文纯字)的才能在诸王之上,那便听你一回。”
……
华阴,战事虽然不如潼关壮烈,却也相差不多,杨坚与赵仲卿轮流交战,围困华阴,昼夜猛扑,毁堞摧墙,势焰甚盛。北齐太宰段韶亲自坐守城楼守御,令军士血薄捍城,且慷慨语将士道:“死在今日,我为尔先!”于是勇烈齐奋,呼声动地,无不以一当百。
齐军军士不足,取诸人民,人民不足,济以妇女……搬土运石,补葺城堞,无所不用。
周军更掘通地道,轰陷城垣十余丈,将士乘势欲入,为悍将刘方率甲士出城迎头痛打,局势又僵持下来,一连数日,杨坚二人竟寸步不得前,周军士气大受打击。
然而令杨坚担心的不止这个,自从他知道齐将段德操渡洛水烧大军辎重之后,整个人便开始犹疑不定起来……他还不知道,此时正有一队人马昼夜不舍,直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