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混战结束了,晨曦到来的时候,昨日饮宴的草地已经满地狼藉,尸体与各类器械在战火中燃烧,而在不远处的商栈,战斗则丝毫没有休止的意思,那是僧格的两个儿子在奋力进攻商栈,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阿奴塔娜走在战场上,整个人已经没了神色,昨晚的一场混战夺取了她安宁的生活,现在,她的家人正在攻杀自己的母族.......。
“我不是说过让你在帐篷里休息吗,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噶尔丹出现在了阿奴塔娜身边,把她从血肉之中牵引了出来。
“僧格呢,大汗的尸体呢?”阿奴塔娜握住噶尔丹的手臂,问道。
噶尔丹指了指远处的战场,在准噶尔战阵之中,一群白色的骆驼和战马最为显眼,而僧格的尸体就在那里的木架上,在昨晚突袭了宴会之地,逼迫车臣等人退守商栈之后,噶尔丹没有接手进攻商栈,而是代表准噶尔的贵族发声,要求僧格的子嗣为大汗报仇,谁能攻破商栈,拿到一众叛贼的人头,谁就可以成为下一任大汗,显然这是互相消耗的主意,而在这个僧格刚刚死亡的时刻,尤为管用。
阿奴塔娜径直向着白畜堆走去,噶尔丹一把拉住了她:“阿奴,你不要去,僧格死的很惨,他满脸都是痛苦,眼睛都没有闭上,策妄与策凌兄弟几次想用羊皮盖住他的脸,都没有成功,按照佛家的说法,这是冤魂不散,你去了,他或许会勾走你的灵魂呀,阿奴,不要去了。”
“是我害死了大汗。”阿奴塔娜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可你不用自责,在宴会上,僧格以为车臣哥哥那杯酒里有毒,还让你去喝,是他想要对不起你,而我去喝,他也没有阻止,是他的错,太冷血了!”噶尔丹小心劝说道。
阿奴塔娜安静了一会,抬头说:“是你,一切都是你的错,如果你不回来,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噶尔丹笑了笑,说:“昨天晚上,大汗喝了你倒的两杯酒,我想知道,是第一杯你就下了毒还只是第二杯下毒了,如果是第一杯就下毒的话,你就是我的同谋了,可谁又能说得清呢,毕竟那酒壶在你手中。”
阿奴塔娜听了这话,凄然笑了:“是啊,我们都该死,都该死。”
噶尔丹摇摇头:“两个该死的人更应该好好活下去,事情已经发生了阿奴,我们应该继续下去,下一步就是帮我夺取汗位,至少........至少让我得到一部分部众。”
阿奴塔娜笑了:“策妄和策凌虽然都成年,却都不能服众,现在他们为复仇暂时团结,等结束之后就会内战,你肯定能从中获得利益的,至于汗位,哼,不是我能决断的,要看你的本事,如果策妄和策凌都死了,你又能得到帝国的承认,在加上藏地的两位,你或许可以坐稳大汗的位置,但是,你认为要不惜一切代价暗害你的汉人皇帝会承认你吗?”
噶尔丹摇摇头,但是却笑了:“那是一年之后甚至更久远的事,我只看眼前,你的提议不错,阿奴,下一步我要杀掉策凌和策妄,多谢你的提醒。”
“你!我没有给你建议!”阿奴塔娜怒道。
噶尔丹耸耸肩:“谁在乎呢?”
而在伊犁商栈之中,车臣台吉等一众贵酋正团坐在正堂之中商议,一晚上的战斗已经让他们感觉到了退入商栈的正确性,这商栈确实考虑了军事功能,商栈里的几十名雇员也是好手,而台吉们的手下也不缺乏火器,所以在早上到来的时候,众人还能围坐在一起享用鸡肉、羊头汤和干饼,在一片咀嚼声中,年迈的鄂尔齐图率先说道:“得想个办法,商栈的人太多了,超过六百,还有很多马,即便杀马吃肉,也撑不过四十天的,而准噶尔骑兵那么多,我们却都在这里,我们的部落可能会被各个击破。”
卓特巴巴图尔哈哈一笑:“我倒是觉得这里不错,有东西吃有酒喝,这么坚固,准噶尔人冲不进来,而策妄策凌两个傻瓜都觊觎汗位,打了十天八天,打疼了,就不愿意再损伤,或许为了大汗的位置,他们自己就干起来了!”
车臣台吉冷声说道:“但也有一个可能,部落里出了一个英雄,获得了大家的承认,成为新汗王!”
“哦,你说策凌还是策妄,策凌就是个莽夫,他的脑袋不必公羊聪明,至于策妄,他虽然阴损,但心胸狭窄,很多将领都不服他!其余的家伙都是孩子呀........。”卓特巴巴图尔笑哈哈的说道,忽然眼睛放亮:“你说的是我们的兄弟噶尔丹?”
车臣台吉重重点头:“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们这些人是不会杀大汗的,因为没有利益,策妄和策凌都不在场,就算他们要杀,把我们一并毒死岂不是更好吗?唯有噶尔丹,他昨晚就在,中途离去了,而且你不觉得,身为大汗的臣子,他与大妃说的话太多了吗,那壶酒也是大妃挨个斟的。”
“我觉得车臣台吉说的没错,我也觉得奇怪,从诚王定天山开始,天山南北已经和平了十年,怎么噶尔丹一回来就出这么大的事?这件事肯定与他有关系!”鄂尔齐图骂道。
“诸位台吉,现在关键在于我们该怎么办!”一个小汗提醒道。
车臣台吉说:“我们守在这里,主动权在外面人手里,而我们的部落处于危险境地,如果我们能离开,那么策妄和策凌就会为汗位争斗,主动权就在我们了,所以,我们要想法子离开。”
“对,必须离开,诸位,你们不了解我们的兄弟噶尔丹,在所有兄弟里,他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我可不敢把性命赌在他会失败上,我们必须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卓特巴巴图尔挥舞着拳头,毫不犹豫的说。
一众人等纷纷点头,却是没有什么好办法,议论了一会,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车臣台吉,毕竟在众人中他最为睿智,无愧车臣之名,感觉到了大家的期许,车臣台吉却没有说话,而是直勾勾的看向了鄂尔齐图,有人问他话,他也是不说,一直就那么看着,一众贵酋觉得他颇有深意,细细一想,果然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