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绍说罢,连自己都觉得假得慌,真犹豫的话就不用召集几个心腹坐在这里、商量怎么谋反了……但这样说能够表明一种厚道谦让的态度;就算面对自己人,也不能表现出一种迫不及待的样子。想那些名正言顺继位的,还得让别人劝进三次、才勉为其难登上去。
罗彦环立刻劝道:“主公无须惭愧,几朝几代|开国各有说法,其实都是这样干的。换了别人在您的位置上,根本不会犹豫!”
李处耘却道:“前几朝还在天下大乱的世道,而今人心思安、天下一统的形势,主公将开万世之大业,岂能与前几朝相提并论?”
郭绍又忙道:“言重了,我心有惶恐,本想做大周忠臣,只是情知兄弟们有这样的心思,又不愿意让大伙儿失望,着实有些左右为难。”
罗彦环一脸急色……郭绍观之,心道此人虽有勇有谋,比李处耘的持重还是差了不少。
罗彦环急道:“主公说得对,您不坐上去,兄弟们肯定不答应!大伙儿在您麾下,可名义是大周之臣,不好说出轻易说出那种逆言,其实心里都盼着主公。”
左攸道:“天下之权,有德者居之。今主公扫平蜀、南唐两大国,让大周国的地盘扩大不止一倍,大功显于天下,自应当仁不让,舍主公其谁?”
罗彦环点头附和:“那个小皇帝,谁理他?不是主公带着大伙儿帮他南征北战,早就被人赶下来了,主公自己打下来的天下,没有白白为他人作嫁衣的道理。”
“还有太后,若非太后,我岂能有今天的兵权和功勋?”郭绍不动声色道。这句话倒不全是面子话,倒是心里话了……郭绍没有古人那种忠君的思想,他从来没想对先帝忠诚,但太后的培养信任之恩,不论时代都没法否定。
李处耘开口道:“罗兄切勿急躁,主公所虑极是。不仅太后,大周还有更多的人、其中不乏对朝廷忠心认可的人,不尽然在主公麾下;也许暂时会摄于主公的武功武力敢怒不敢言,但如处置不当,难收人心。咱们得早早想个由头和名义。”
左攸也道:“主公是大周禁军武将出身,受过皇室恩惠,所依靠的实力也是周室禁军……一旦登基,将来会被说是篡位得权,无论怎么弄,得国不正是难以辩解。”
罗彦环一掌拍在破木案上,说道:“主公不是姓郭么,和皇室一个姓。那倒省事了,国号都不用改,小皇帝原来是哪家的姓、让他改回去认亲生的,太祖无后,大位还给郭家有什么不妥?”
“咦……”郭绍觉得罗彦环这话不全对,但其中叫郭(柴)宗训改回原姓,倒真是个好办法。
他又琢磨,把身世附会到郭威家不太好……虽然他是穿越者,和这里早逝的生父母没相处过、没什么亲情可言;但古人所说的忠孝仁义信,孝道还是很重要的。如果为了做皇帝,连父母都不认,自己别处找个人来认,恐怕要被当做笑柄……怎么找“证据”都没有用,只能给好事者更多的遐想空间。
这时左攸皱眉道:“仍然认周朝为正朔,主公就没法做开国皇帝了……”
郭绍看了左攸一眼,心道:心不能太贪,现在皇帝都没当上,就想着做太祖?而今最重要的是怎么坐稳位置,篡位本身就有风险,一旦没搞好天下群反如燎原之火,怎么收场?
李处耘似乎也和郭绍一个看法,说道:“主公春秋正如烈日当空,将来还会建立更大的功绩,在青史上留下明君雄主的贤名并非难事。”
郭绍之前已经表明过谦让的态度了,此时在少数几个人面前也懒得再装,当下便道:“太祖自称‘虢叔’(西周周武王之叔,周武王封于东虢,授爵公爵、号东虢公)之后,我自然也认……”
他寻思在这个时代的身世,本河北兖州人士,出身寒门,父母早逝;当地屡遭兵祸,多次十室九空、人都换了几茬,已是无从查问……他现在只记得祖父的名字,曾祖父是谁都记不清了。
就算是太祖郭威也是出身寒微的人,父亲那一代就开始颠沛流离,郭威自己还到处投奔军阀当牙兵。他称帝后追认上面几代,有些什么分支,恐怕连他自己都搞不太清楚。
郭绍当下便一本正经道:“不仅如此,先父还告诉过我已经过世的曾祖父的名字,他便是义祖翼顺皇帝(郭蕴)……太祖(郭威)的祖父。算起来,我的辈分比太祖晚一辈。”
郭绍的表情,就好像是真的一样。周围的人听罢都是一愣,李处耘率先说道:“原来主公确是大周先祖之后,如此一来,将来把真正的身世昭告天下不就行了!”
另外两个人听罢也赶紧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