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契苾明这么说,诸将也都纷纷开口附和,贻误战机,苏宏晖虽然责任不小,但朝廷如果要深入追究的话,他们这些行军总管也要负上一定的连带责任。那么还不如将最大的黑锅扣在薛怀义头上,反正死人又不会反驳。
中军总管曹仁师也说道:“错失良机,诚是可憾。但事已至此,穷究无益。既然眼下使者已经入军,还是先听一听朝廷对我代北道大军后续如何安排。”
众人闻言后,也都纷纷望向末席的张嘉贞,张嘉贞闻言后便长身而起,对众将拱手道:“卑职受命北行,此前也并不知漠北之事,于此实在不敢轻易置喙,只能转述宣抚使前命……”
他所说的,无非是大军徐徐内撤,然后以武攸宜为首诸总管们前往武兴县迎见苏味道一行,拜受朝廷的最新指令。至于说漠北汗位更迭,这种大事想必就连苏味道也不能轻作决定,需要即刻快马回告朝廷。
“我等众将,虽然受命用外,但眼下内外都有变革,也实在不可轻率行动。既然宣抚使已经入境,那我便先往迎见,诸将各率本部徐行于后,以待朝廷最新敕命。”
等到张嘉贞讲完,武攸宜便急不可耐的表态道。
此前他之所以匆匆入军,想要夺取大军军权,可眼下不知愿望落空,自己还被软禁在了军中。
得见张嘉贞所呈雍王亲笔信,知道雍王肯保下他,生命安全有了保障后,便再也不想与这群悍将们混在一起,觉得还是赶紧退到后方更安全。
武攸宜这里话音刚落,苏宏晖也忙不迭表态道:“卑职愿引本部护从大王先行一步!”
虽然武攸宜要翻旧账、拿话刺挠他,但苏宏晖并不打算计较,他也想早一步见到苏味道,从而确保自身的安全。
而且苏宏晖想得更深一层,朝廷对于漠北的变故还不知是什么样的态度,如果有强硬派不想放弃这个良机,想要抓住这个机会继续出击突厥,那么代北道大军便是现成的选择。
可是,突厥有没有因为争夺汗位而产生混乱还不好说,神都政变所造成的混乱却是一个铁一般的事实。虽然大唐整体国力要远胜于复国未久的突厥,但是这种劳师远征,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满盘皆输。
更何况大军久使于外,已经疲敝不堪,将士都思归心切。在这样的情况下,越靠近神都中枢、远离边境,自然也就越安全,不会被强行加派这样的苦差事。
这两人先后表态后,其余众将也都纷纷发声,各自言语中都毫不掩饰那归心似箭的心情。
倒不是说他们全都胆怯如鸡,惧与突厥一战,而是因为如今国内形势的确不稳,完全不足以支撑一场声势浩大的远征。
他们眼下虽然远离朝堂,但最近这几天对时局的变幻莫测也都有一个深刻的感受,大军刚刚撤到并州北境,各式各样的流言已经扩散入军中,堵都堵不住,这本身就是朝廷内派系斗争的外延。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又敢傻呵呵的率军出征突厥,胜负暂且不论,单单后背如此,便让人不能专心于军事。
当然,这其中还有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们这些人无论出身如何,立场上普遍都是偏向于圣皇,否则圣皇也不会使派他们掌军出征。
哪怕是出身关陇的张松龄,他的一个女儿还是武家子府中孺人,本身在关陇已经相对的被边缘化,心里对能否免于被清算也是很没谱的。
眼见众将俱都表态争归,张嘉贞也是心情复杂。从自身所负担的使命而言,这样的局面当然是他所乐见的。
但他年未而立,正是富于书生意气的年纪,生人以来耳濡目染便是大唐强军横扫诸夷的壮阔事迹,眼见到众将全都怯于巡边,难免是感到有些失落。
不过众将如此,也实在无可厚非,朝廷眼下也的确不能给他们提供一个后顾无忧的征战环境。世道实在渴于一个能够强势定鼎于内、虎视眈眈于外的雄主,但张嘉贞虽然还不够资格参与到最高层次的博弈,却从内心里不觉得皇嗣会是这样一个人选。
此番宣抚河东道,最恶劣的局面就是代北道诸将或与乡势勾结、直接留守当地以隐拒皇命,对雍王而言最恶劣的局面则是军中实权总管们绕过宣抚使而直接与朝廷某一派系进行沟通联结。
现在诸将争归,最恶劣的两种局面都没有出现,虽然不能抓住骨笃禄暴毙的时机痛击突厥实在有些遗憾,但骨笃禄之死对于朝廷政变之后的秩序恢复无疑是有极大的促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