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乐乐觉得宁霜霜说那话对她都算人身攻击了。
“我什么时候把十五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如果我那样认为了,我就不会让十五喊我后妈而是亲妈了!”
她时刻都在提醒着自己是后妈,不是亲妈,一定要对孩子更小心才行。
这样还是把孩子当所有物?
宁霜霜斜眼看她,“你着什么急啊?不是心里有鬼,你能这么急着反驳?”
米乐乐一听这更不服气了,“宁姐,你这逻辑不对啊。我怎么就是心里有鬼才急着反驳的呢?我就不能是被你说的话气的?”
宁霜霜:“那你可气错了。”
米乐乐:“宁姐!”
“好了,你听我给你分析分析。”宁霜霜拍拍米乐乐的手,示意她少安毋躁。
“我先问你,你为什么要收养十五?”
“因为十五的妈妈从君筝的拜托啊?她说她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别人,就放心把孩子教给我养。”
“呐,我们来划个重点。从太太是把孩子拜托给你养吧?”
“对啊?”
“那好,问题来了,你只要管养就好了,至于养得好养得歪,这事儿谁能保证?就是从太太还在世,她也不能保证吧?”
“那不行。从太太自己的儿子,她自己能养好或养歪都行,但我不可以。十五是她临终前交给我的,我如果不能给教好的话,那不是愧对从太太吗?”
“成,照你这个思路继续也成。乐乐我问你,这个‘好’你又是怎么理解的呢?它本身就是一个主观色彩特别浓厚的词,你觉得‘好’的食物,‘好’的衣服,‘好’的生活状态,也许对于别人来说根本就不是‘好’呢?”
米乐乐听出宁霜霜的意思来了,她急了。
“可这不一样啊!我给十五吃的东西,买的衣服,他要是不喜欢,我有尊重他的意见啊?这些他都有百分百的选择权的。唯有这次的事情不行,那是因为像这种大事情的决定,他那样的小孩子还不足以做出理智的判断。我是当妈的,当然就要挺身而出替他决定了?“
“乐乐,你自己说的‘替’。你自己也知道这是你的决定,而不是十五的。既然你能在衣食住行上尊重十五的意见,为什么就不能在这件事情上也尊重十五的意见呢?停,你不要跟我说这次的事情不一样。在我这个旁观者看来,它就是一样的。”
米乐乐坐在那儿气得把眼睛瞪得滴溜儿圆,“它哪一样了?宁霜霜,你眼睛出问题了吗?”
好嘛,她气得连姐都不叫了。
不过宁霜霜并不在意。
“不就是因为周先生和从太太都因为此事过世了吗?你就觉得少年警队危险太多了。可是乐乐啊,在家待着也有噎死的,出门上学也有意外身故的。你也别说机率不对等。对于每个人来说,出不出意外的机率都是一半对一半。要么出,要么不出。”
米乐乐杠精上身,“我不管,我就不让孩子出。”
宁霜霜笑她,“这可真跟你平时挂在嘴边上的后妈理论大相径庭了啊。乐乐,你这不是在把十五当作所有物,欺负他小是什么?你试想一下,如果今天的十五不是七岁,而是十七岁,你还会如此专断的替她决定吗?”
米乐乐几乎是同时给出了答案,她不会。
那是十五需要做决定的事情,她没有权利越俎代庖。
她就是个后妈。
米乐乐身体一震,没话说了。
宁霜霜道,“不管你嘴上怎么说,但你心里是把十五当亲儿子对待的。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我们都很佩服你。如果周先生和从太太有在天之灵,他们也会放心的。你不必因为从太太的托付就太过于紧张十五。从太太之所以临终前把孩子交给了你,我想她就已经完全相信你了,无论十五以后走什么路。”
奶茶已凉,然而米乐乐还是觉得它热得烫嘴烧心。
宁霜霜还没说完。
“乐乐,当妈的都是这样的,都恨不得把最好的最安全的给孩子,就希望孩子不出一点意外,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每一天。可是乐乐,即使当妈的算计到了一切,也依然会发生意外。我们能怎么办?这也是当妈的逃都逃不开的劫难。”
米乐乐溃不成军,从宁家仓皇逃出。
回到乐学托管,一进门就先受到了十五的殷勤招待。
“后妈,你累不累?我给你捶捶背?”
“后妈,你渴吗?我给你倒水喝。”
“后妈,我跟江济学会了做小肉丸,我中午做给你吃啊?”
小孩儿平时就懂事又贴心,这再一用心,米乐乐几乎招架不住。
可只要想到小孩儿是为了让自己同意才这么过分的殷勤,她就又有点堵得慌。
“你,去学习!昨天不是准备好了今天的考卷吗?拿出来,我这就考。”
米乐乐就想了,一天天的想法那么多,咋来的?闲得呗!就得像当初对付钱多福那样,多给做几套数学卷子就老实了!
“好的,后妈,我这就去。”
小孩儿比当初的钱多福还听话。钱多福那会儿还耍心眼儿,还想赖着躲米乐乐几天呢。可是十五一点逆反心理都没有。相反,人家还美不滋的。
严谨方看了笑得不行,跟老太太聊天说,“怪不得上边的人不愿意放弃这孩子,要是我的话,我也不想放弃。这承受力也太强了,怎么搓磨怎么是。”
老太太好笑地解释,“还不是想让他后妈改变意见吗?小小年纪,想法忒多。乐乐小时候可没有这么灵活的脑子。”
严谨方又道,“那奶奶,你们真的不能改变意见啊?说真的,要是我家严直能这么小就引来上面领导的垂青,我爸能立刻在全星际打24小时滚屏广告庆祝。进了少年警队的人,危险其实不一定像我们想像的那样大,但前途肯定稳了。”
老太太摇头,“前不前途的有什么用哦,你看十五的爸爸妈妈……唉,不说了。这事儿我老太太说了也不算,反正问我意见我是不同意的。”
这会儿刘灿灿也到了。
米乐乐立刻把十五扔给了严谨方,她去负责刘灿灿的学习进度了。
十五有点不高兴,因为原来都是米乐乐负责他的时间多,严谨方负责刘灿灿时间多的。
他就问严谨方,“严老师,后妈是不是再不会原谅我了?她现在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严谨方冲他摇摇食指,“恰恰相反,你后妈这是怕再多看你一眼,她就输了。”
“老师的意思是,后妈有可能改变主意了?”这太惊喜了。十五现在就想跑出去找米乐乐。
严谨方赶紧拉住他,“小傻瓜,这种时候你得假装不知道。大人都要面子,你要是让她面子不好看了,她很可能再变的。”
“那老师说我应该怎么做?我都听老师的。”
难得有一个不仅支持他,还给他出主意的人,十五现在看严谨方就像在看最亲的人。
严谨方摸摸下巴,“丑话先说在前头啊,无论什么时候你可都不能把我卖了。不然你后妈能活劈了我。”
十五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以后可是少年警队的人,我怎么能做那叛徒才做的事情呢?”
严谨方支持十五,其实只是单纯地支持这件事情。男人考虑事情相对女人来说,总是更大胆一些。少年警队固然不是一个安稳的去处,可如果配合未来的前程来看的话,这危险的一面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跟十五透露出他看穿了米乐乐的变化,当时是真没多心,就那么随心一说。可十五却因为仅仅是这样就兴奋了,严谨方反倒有点后怕了。
还是那句话,十五太小了,严谨方也是怕万一过些日子,或者说十五进了少年警队之后,他再后悔了呢?那自己不就是促成这件事的主要过错人了吗?
“算了,你还是什么也不要做的好。”
十五不干了,“严老师,你怎么能这样呢?你刚才可不是这个意思。”
严谨方没一点骨气,说认怂就认怂,“我刚才想错了,我现在改正了。”
十五:“……”
大人真的太讨厌了!
不过以为这样他就没办法了吗?
十五来气了,跟严谨方杠上了。
“严老师,立场说改就改可不是什么君子行为。”
严谨方:“哦,还好我不是君子。”
十五最后一次警告,“那严老师,你要是这样的话,我可就也要改了。”
严谨方看不起他,“改改改,你随便改。”
“行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十五整整衣服从座位上站起来,“我这就告诉我后妈去,说我想去少年警队就是你撺掇我的。”
“周十五!”严谨方及时揪住十五的后衣领子,气不打一处来,“我帮你你还告发我?你是个小叛徒!”
十五学他刚才无赖的样子,一摊手,“哦,我就叛徒了,你咬我啊?”
严谨方那个气啊,头发都要立起来了。他恨恨地伸出食指连戳十五的额头好几下,“小兔崽子,就知道给我添堵,有能耐你给你后妈添堵去啊?你敢吗你?”
十五:“敢,但我舍不得。”
严谨方:……
得,他这还是精准点堵。
这边严谨方被十五给堵了个无语,那边米乐乐也被刘灿灿堵了个半天没话说。
“……你先等会儿说别的。我最近吧正在气头上,可能听力有点受损,我没听清你说什么。麻烦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米乐乐道。
刘灿灿瑟缩了一下。说一遍是没办法,不说就不好谈接下来的事情。可让她说两遍吧,她真是觉得太难了。
“唔唔唔唔唔。”于是她硬着头发很快又说了一遍。
就那小动静,哪怕就是间谍当面,恐怕都不能听清是什么。
但米乐乐感觉更不好了。
她哪是真没听清刚才刘灿灿说的话啊,她是听了没敢相信。
这回好了,看刘灿灿这反应也跑不了真的了。
“你真的要跟李大力他爸爸离婚?”
“嗯。”
刘灿灿重重点下头的那一刻,米乐乐就觉得眼前一黑。
“哎不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呀?他在外面有小妖精了?”这是米乐乐的第一反应。大概在她的意识里,只有这种情况才能算得上可以提离婚的理由。
可是刘灿灿却摇了头,“应该没有。大力爸爸是个很正派的人,他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情。”
这下米乐乐更懵了,“那到底是为什么呀?”
大力的爸爸是机甲战士,出于职业的原因,米乐乐从来没有见到过。但从刘灿灿每月不少的家用上也能看出来,这人挺看重家庭的,不管刘灿灿花不花,人家都没少过她的家用。
刘灿灿把头低得更深了,竟是闭口不言了。
米乐乐烦躁得抓乱了自己的鱼骨辫。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家前不久才拍了结婚几周年的全家福吧?就是外景去外太空拍的那个?你家大力可是没少炫耀,让我家孩子们都羡慕毁了。我还说这次高考我要是拿了奖金,也带全家去拍一套。”
“结果我还没去呢,你跟我说要跟大力爸爸离婚?”米乐乐太想不通了。
刘灿灿是个性格特别好的人,再说白一点的话,就是那种三棍子打不出个P来圣母得有点过分你都恨不得替她长点脾气的人。
后来跟钱多福宁霜霜米乐乐她们三个总在一起,时间长了以后,这性格才开放了一些,也泼辣了一些。
可是这么长的时间里,钱多福都从喜欢严谨方到不喜欢了,她们谁也没有从刘灿灿的嘴里听说过一次说大力爸爸不好的事情。
人家出差比江止戈还频繁,刘灿灿半点怨言都不曾有过;李大力那就是标准式的丧偶式教育,丧的还是亲爸,事无大小全是刘灿灿这个后妈张罗,那刘灿灿也没有说过半个烦字。
又不是老公在外面找小妖精了,又不是终于对带孩子的事情厌烦了,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离婚啊?
“他打你了?家暴?”
刘灿灿摇头。
“他家父母看不上你,逼你离婚?”
刘灿灿还是摇头。
“你家父母又来作妖了,看不得你好,命令你离婚?”
刘灿灿就是摇头摇头,无论米乐乐猜测什么理由。
这把米乐乐气得啊,要不是早就认定了刘灿灿是朋友,她是真不想管这种糟心事。
当然了,她也不是非要插手刘灿灿的私事,而是她就觉得这种事情发生在刘灿灿身上太不应该了。
你要说你们夫妻俩平时就矛盾不断,两个人三天一大吵,一天一小吵也算,米乐乐都能支持刘灿灿单飞寻找第二春。
可这也不是啊?
米乐乐没招了,现在也问不出来什么,只能先解决眼下的问题了。
“你在这里帮我奶奶打理乐学托管的杂务,我按月给你开工资没问题,只是这住宿有点难办。虽说福子现在不喜欢严谨方,可让你住进来我还是觉得不太好。而且现在你还没离呢是不是?别一个没注意再让大力爸爸误会了你和严谨方。你觉得呢?”
刘灿灿点头,“所以我想去霜霜那边借助。不过你放心,我不是白住的,我会给租金的。”
米乐乐黑线,“你都要离婚了,还有钱付租金吗?”
刘灿灿不是宁霜霜,宁霜霜是自己家就有钱,而刘灿灿有钱却一直都是大力爸爸给的。
而且刘灿灿刚才说了,她离婚也不占大力爸爸的便宜,她嫁过去时什么也没有,那么离开时也什么都不要。
包括这些年她攒下来的家用,她说她在今天出门前都给大力爸爸放下了。
米乐乐想到这儿就恨铁不成钢,“你说你傻不傻啊?不管你们因为什么原因离婚,这婚后的共同财产也得对半分。你说你什么都没有,连娘家都靠不住,你离婚还不要钱,你是想死吗?”
刘灿灿很坚持,尽管已经羞得满脸火红了,“大力爸爸对我很好,我很感谢他这些年对我的照顾。离婚又是我提的,我怎么还能分他赚来的钱呢?我不要。”
别看刘灿灿平时怎么都好说话,可一旦触及到她的底线,她是拧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米乐乐又问她,“那你告诉大力了吗?晚上大力放学就会过来,你怎么面对他?今天谁来接他回家?”
“大力还不知道,但他爸爸最近在休假,我跟他说了,他晚上会来接大力回家。”
刘灿灿说话时魂不守舍的,米乐乐还想再多问些什么,一看她这个状态也说不出口了。
离婚这种事怎么都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想来刘灿灿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那你还报明年的高考吗?”
“报!我现在也只有高考可以依靠了。”
刘灿灿打起精神,自己主动刷起了题。
米乐乐:……
“高考”如果有意识,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还有这等振奋人心的积极作用。
傍晚时分,江月他们来了,大力还是一如既往地跟在江月后边快速跑着。一进门就朝着老太太“太姥姥太姥姥”地叫,要水喝要水果吃,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刘灿灿就站在老太太的旁边,大力也是一如既往地忽略掉她。
米乐乐看过去,注意到刘灿灿红了眼睛。
孩子她是真疼的,只是貌似并没有得到相等的回报。
放学时间到了,米乐乐特意关注着门口,就在等大力爸爸来接孩子。
结果等来等去,其他孩子都走光了,大力还是没有人接。
米乐乐回头看大力,大力那个不长心一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跟江济追着跑着玩儿呢。
老太太收拾好了脱了围裙出来,唤他,“大力,别玩儿,该回家了。”
李大力气喘吁吁跑到一边背上书包,回头招呼刘灿灿,“后妈,我们回家吧。”
原来他连后妈都不叫,只叫“喂”的。可是后来见江月他们叫米乐乐叫“后妈”很起劲儿,他就也学上了。
刘灿灿眼圈一红,抹着泪儿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老太太吓一跳,问米乐乐,“这是怎么了?”
米乐乐摊手,冲老太太用口型说道:回去再说。
李大力觉得他后妈很丢脸,脱口就责怪道,“你又怎么了?哭什么哭啊?江月也有后妈,别人家后妈也没像你似的动不动就哭啊?”
见刘灿灿哭得更厉害了,米乐乐赶紧把大力拉到一边训斥他,“大力!不许没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