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梁这天夜里睡得很好。</p>
他不是因为心中无事,恰恰相反,李成梁心中的事情很多,然而非常人必有非常之处,李成梁就有一种特殊的本事,越是有事越是镇定,他抛下所有的绮思杂念,好好的休养了一夜,就是为了次日的大战。</p>
他已经决定,不管尼堪外兰的劝降是否有效,不管觉昌安、塔克世潜入城中意图联络旧友为他打开城门的计划是否成功,他都要在今日马踏古勒!</p>
劝降、偷城,皆小道尔,成则成矣,不成又何妨!</p>
我李成梁镇辽十余年,难道是靠这种小道而获成功的吗?</p>
不,我靠的是战!是永无止境的胜利!</p>
清晨,点将台下已是英才济济,而站在最前头的四位,正是昨夜李成梁决定下来的今日攻城四大主力战将。</p>
杨元、祖承训、查大寿、李如梅。</p>
至于李如柏么……李成梁知子莫若父,他知道自己这个次子能力有限,远不如五郎如梅,更不要提大郎如松了,因此今日一战,李如柏虽然也会出动,却并不算是主力。</p>
不过,四大主力之外,李成梁还摆出了他的一招杀手锏——他直属的家丁亲卫统领李平胡。</p>
李平胡平日里都是跟在李成梁身边,今日却站在点将台下,与“四大将”相对而立,可见其在李成梁心目中的地位。</p>
此人精瘦黢黑,垂头塌脖,黑脸之上偏偏还泛着蜡黄,一副病怏模样,然而他却背负一把格外大一号的厚背砍刀,腰间缠着一条漆黑的铁链,铁链上竟还对眼穿着一个骷髅头,也不知是哪个倒霉蛋的头骨制成。</p>
李平胡的目光也阴冷异常,连站在他对面的“四大将”他也不拿正眼去瞧,反倒时不时抚摸一下腰间腹前吊着的骷髅头,整个人看来极是可怖,甚至半点也看不出这是一员朝廷将领,倒似什么江洋大盗、悍匪巨寇一般。</p>
此人归于李成梁麾下不过数载,杨元因为外任略久,却不识得此人,见他形象诡异,忍不住偏过头小声朝李如梅问道:“五公子,此人为何如此打扮?我在大帅麾下也算有些年头了,怎未曾见过此人?”</p>
李如梅微微皱眉,道:“这李平胡本为鞑子,少时赤贫,与其母相依为命,常为部中之人所欺,曾有市侩当面辱之,此人气愤不过,错手杀之,因此被投入牢中,其母则抵为奴,未几便死。</p>
此人狱中得闻后,嚎哭数日,寻机逃出,浪迹于山中,与野人无二。后有一日家父出猎,此人潜出山林窃食,被探马发觉,然此人竟空拳赤手打倒十余家丁,家父爱其勇,亲自设计伏之,遂赐姓李,名平胡,用于帐下。</p>
其后多从征,极是枭悍,累有战功。不过此人桀骜难驯,又怨气冲天,总视旁人如仇寇,惟家父方能御之,故他少与人语,平日自居偏地,独行独往……”</p>
李如梅说到这里,眉头皱得更深了,犹豫一下才补充道:“另外,此人酷虐残忍,每战必相中一人,追杀至死,继而先割其股肉而食之,再断其头,携回家中,扔于厕内,平时便溺其上,若欲征战,则选一骷髅稍稍涮之,系于腰上,故此人身上总有尸臭随之,人皆远避,称其为索命鬼。”</p>
杨元也算见多识广,听了这些话也不禁咂舌,半晌才道:“真怪人也!然此等作为,我深恶之。”</p>
李如梅叹了口气,道:“我亦深恶此人,但此人的确极为骁勇,家父与大兄皆深爱,我也不便多言。”杨元知道他在家中乃是老幺,虽然得父亲宠爱,于大事却没有太多的发言权,于是点头表示理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