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永宁公主从暖阁中出来，问道：“本宫有些不记得了，你二人现在是典正还是司正？”</p>
大明的宫女又叫女官，其制度几乎是照搬唐代的女官制度，而典正、司正都是宫中女官的职务，也是有对应品级的。</p>
其中典正、司正都是宫正以下的佐辅，掌戒令、纠禁、谪罚之事，通常都是某宫主人的亲信。某宫主人就是“一宫之主”，比如永宁公主住长春宫，她便是长春宫的主人，是这个意思。</p>
一般来说，每宫有宫正一人，正五品。司正二人，正六品。典正二人，正七品。另有女史四人。其余则是普通宫女。</p>
两名宫女听了这一问都很诧异，因为一宫之中，带“正”字的女官拢共也就五个人，除了宫正通常来说是皇后派来的，下头司正、典正这四个人一般都是“宫主”的亲信，没理由殿下会记不清才对。</p>
但两名宫女还是回答道：“殿下，奴婢二人都是典正。二位司正是一直在前殿接待和训导新人的周姐姐和陈姐姐。”</p>
永宁公主点了点头，淡淡地道：“她们两个做得不错，皇后娘娘上次说想把她们要去，本宫答应了，等她们去了坤宁宫，到时候你们就提品吧。”</p>
两宫女忙不迭谢过，又怕表现得太势利，还顺带祝贺了一下“周姐姐和陈姐姐高升”。</p>
永宁公主没理这个茬，只是对那名之前介绍白玉楼的宫女道：“卫敏，你对白玉楼似乎有些了解，明日陪本宫去一趟吧。”</p>
叫做卫敏的宫女先是愣了一愣，继而喜道：“殿下想通了？”</p>
永宁公主微微一笑，但却摇头，不悲不喜地道：“倒不是本宫想通不想通，是高中丞有邀，本宫……有些事在麻烦他办，是以不便拒绝。”</p>
宫女卫敏嘻嘻一笑：“都一样，都一样，只要殿下开心就好。”</p>
永宁公主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却没说话。</p>
当夜无事。</p>
次日一早，天还没有大亮，长春宫中已然亮起了灯。</p>
永宁公主穿着一身没有金云凤纹的寻常襖裙，在镜子面前仔细看了看，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才道：“好了，咱们走吧。”</p>
她身边仍然是昨天那两位宫女，卫敏的打扮和她类似，只是梳了个寻常大户人家丫鬟们常见的发型加以区别，而那小圆脸的宫女则还是宫装模样。</p>
这时卫敏有些担心地道：“殿下，从长春宫出宫可不近，您今儿个没有凤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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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公主淡淡地道：“你能走得，本宫自然也走得，况且只要走出了宫也就行了，高中丞应该会有安排。”</p>
卫敏一想也是，便道：“那殿下小心着些，要是累了就和奴婢说，现在时辰也还早，倒也不忙在这一会儿。”</p>
永宁公主点了点头，两人便悄然出了长春宫，往北朝玄武门而去。后宫在皇宫中靠北，因此往北出玄武门比较近。而且明人认为正南方的午门阳气最正，不适合女子出入，因此那地方除了皇帝迎娶和册封皇后时，皇后娘娘能走一回之外，天下间没有女子能走。</p>
小圆脸宫女似乎有些不放心，进言道：“殿下不妨走得慢些，可莫要出多了汗，花了妆容。”</p>
永宁公主哑然失笑，问道：“你是犯过这错么？”但不等她回答，又道：“好了好了，本宫记得了。”</p>
于是二女便出了门，一路上还真是走得够慢，没多远的路，却将近半个时辰之后才走到。</p>
到了玄武门，自然有宫门禁卫上前查问。永宁公主便拿出坤宁宫的宫禁凤牌，自称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出宫采买珠宝的。</p>
谁知那禁卫却一脸狐疑，问道：“你两个女官出门采买，就不怕弄丢了银子或是珠宝？”</p>
永宁公主一愣，她倒也没想过这一茬，其实哪怕是出宫采买其他的物什，包括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一般也不会让宫女出宫，大多都是相应的各监宦官负责。即便有宫女出宫，也会有宦官同行，若是采买的物什价值比较高，甚至还会有兵丁一道。</p>
永宁公主这样两个换了民间服饰的“女官”说出去采买珠宝，实在有些不合适。</p>
好在此时从城楼上下来一名军官，问道：“何事喧哗？”</p>
那禁卫便把疑惑说了说，那名军官打量了永宁公主一眼，朝那禁卫道：“这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司珍，你来换值之前，已经先有一伍净军在外头等她们了，放行吧。”</p>
司珍也是女官的职务，正六品，掌宝货，正合公主说辞。</p>
既然上峰说没问题，那禁卫自然也不会多问，当下便让人开了侧门，请永宁公主二人出宫。</p>
出了宫门，卫敏诧异道：“殿下，那军爷莫不是眼神不好看错了？”</p>
永宁公主回头朝城楼上瞥了一眼，摇头道：“我瞧他倒是眼神特别好。”</p>
然后两人刚过了桥，便看见一辆寻常的“京华式”马车停在前头，一名打扮普通的车把手上前点头哈腰的问道：“不知二位之中可有一位国姓姑奶奶？”</p>
永宁公主道：“本……我就是。”</p>
车把手忙不迭磕头道：“小的主家姓高，奉命来接您。”</p>
永宁公主倒没说什么，卫敏看了一眼那辆平平无奇的马车，失望道：“你家老爷就安排了这么一辆破车？”</p>
车把手连忙解释：“这位姑奶奶息怒，此处还在皇城之内(宫城之外是皇城，皇城之外才是真正出了宫)，我家老爷不便兴师动众……您放心，出了地安门，便有好车换乘了。”</p>
卫敏脸色稍霁，永宁公主倒不介意这些，只道：“好了好了，两个‘小宫女’，在高中丞面前讲究什么呢？这就去吧，别让高中丞久等。”</p>
车把手便请她们上车，自己管好车门，放下车帘，规规矩矩驾车去了。</p>
而车中的卫敏则小声对永宁公主道：“殿下，那香囊您带着么？”</p>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香囊，永宁公主听了面色一红，小声道：“带着，还没打开。”</p>
卫敏忙道：“现在自然不能打开，那东西虽好，但时效还不到一天，得等见了高中丞……最好是单独相处之时才能打开。”</p>
永宁公主点点头，又犹豫了一会儿，才忍不住问道：“真的会有那样的功效么？”</p>
卫敏立刻拍了拍胸脯，道：“那可不？听说王恭妃当日就是靠着这东西，引得皇爷临幸了她的。”</p>
永宁公主惊了一惊：“不是说这东西只会让……让人觉得……”</p>
“是，自然只是让人觉得眼前的女子特别美。”卫敏解释道：“不过王恭妃当时不过一都人，皇爷觉得她漂亮，自然想临幸就临幸了。可您和高中丞之间……他怎么不知分寸？殿下放心，高中丞只会觉得您美不胜收，不敢强迫您什么的。”</p>
永宁公主稍稍安心，但还是有些犹豫，悄悄摸了摸腰间，迟疑道：“要不你还是拿回去吧，我……”</p>
“哎呀，我的公主殿下，您和高中丞本来就难得见一回面，奴婢昨日可听说了，云南那边战事顺利……高中丞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回辽东，您真的就不想给他留个更好的印象么？”</p>
永宁公主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再说什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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