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伺窥圣意留心之处,据此行动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或者借某一事体的机会,从而鼓动以大放他的毒害意气。</p>
假如陛下思考这件事,就会发现是原本发源于朝廷;假如天下指这件事,则这件事并不是出于政府。幸而动察于圣心,则诸司代替严嵩受罚;不幸而被流传到后世,则陛下就代严嵩受罪过。陛下怎能真以严嵩为贤呢?</p>
自从严嵩辅佐朝政以来是惟恩怨是酬,只要是有人送货行贿一概接收。群臣忌惮暗中得祸,因而忠言不敢直接陈述出来;四方流习贪墨之风,而闾阎一天天被忧愁所困。</p>
自从庚戌之后不久,外寇猖獗。陛下曾经招募天下的武勇之人来充足军队,竭天下的财力来供给军饷,搜集天下的遗逸贤才充任将领,施行超乎常等的赏赐,显示高深的皇威,以晓示内外。</p>
然而封疆重臣终未有为陛下宽免日夜之忧的人。因为当权大臣行私,将吏风靡,以克扣为要务,以钻营求进为能。致使在朝廷之上,被任用的不贤,是贤人的不被任用;奖赏不当其功,惩罚不当其罪。</p>
陛下想达到太平,那么群臣不足承德于左右;陛下想遏止戎寇,那么将士不足御侮于边疆。财用已尽,而外患未见有平息停止;民困已极,而又忧虑内变将要发生。陛下躬秉至圣,忧勤万几,三十二年都是这样,而天下大势如此之危,不是严嵩的奸邪,怎么会到达这种地步呢?</p>
臣希望陛下观看上天的垂象,察知祖宗立法之微,大权不可移之于人,纪纲不可使之坏乱,当即罢斥严嵩,以应天变,那么朝廷清明,法纪振治。寇戎虽横,臣知其不足平啊。”</p>
这篇弹劾里有一点需要解释:赵锦在弹劾中举了夏言的“坏”例子来比照严嵩,并不代表他真的认为夏言是“坏”的。只不过当时夏言是嘉靖亲自下令杀掉并弃市的,而且也没有被平反,所以赵锦这里无论他自己心里怎么看,弹劾里也只能先把夏言当做“坏人”来说。</p>
刘馨听罢,点头道:“这么看来,这个赵锦当时还是颇有胆色的,竟敢在严嵩最得志的时候弹劾他,我没记错的话,那时候嘉靖对严嵩可是信任有加。”</p>
高务实笑了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听到他又接着道:“胆子是不错,但这件事可把他坑苦了。”</p>
大概是因为赵锦乃是心学派的人,刘馨听了也没怎么紧张,反而笑问道:“怎么?他挨廷杖了?”</p>
高务实道:“差不多,甚至比廷杖可能更惨一点——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有如今的声望。”</p>
原来当时赵锦的弹劾的确不是时候,因为就在那会儿,杨继盛正好因弹劾严嵩被重谴,嘉靖帝正蓄怒以待其他说这件事的人。周冕争辩冒功的事也被下狱,而赵锦的疏章正好到达。</p>
嘉靖当然震怒,在他的疏章上亲笔批阅,说赵锦欺天谤君,派遣专使逮捕赵锦治罪,又对严嵩慰谕备至。于是将赵锦从万里之外押回,期间他还多次掉下槛车,差点一命呜呼的情况都有好几次。</p>
等到达京城后,又被下诏狱拷打审讯,最终处理决定是棒打四十,贬斥为民。他的父亲赵埙这时任广西参议,也被弹劾罢去官职。</p>
紧接着赵锦便家居十五年,一直到先帝穆宗即位后,因为各种为嘉靖时期的犯官平反,赵锦才被起用为故官,不久提升为太常少卿,还没有上任,又晋官光禄卿,直到升为左都御史。</p>
赵锦为官的过程中除了弹劾严嵩之外,还有一个比较闪亮的功劳,即隆庆元年时刚刚起故官时,他以右副都御史之衔为贵州巡抚,曾破擒叛苗龙得鱼乍等人。当地大土司、宣慰使安氏向来桀骜,但畏惧赵锦弹劾严嵩的“正名”,因此为他效命。此事之后,赵锦就被调入朝廷任大理卿,历工部左、右侍郎等。</p>
刘馨听罢,啧啧称奇:“你对朝中这些大臣还真是了如指掌,平时是不是专门搜集过他们的资料?”</p>
“黑顶就是干这些活的。”高务实淡淡地道:“所谓料事如神,其实不如说是料人如神,只有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猜到他会怎么做。如果一个人平白冒出来,我对他一点了解都没有,他出招也没个章法,那我自然就不可能见招拆招,更遑论事先埋伏,如果还想赢的话……就只能和当初对付梁邦瑞一家一样,强行以力破之。”</p>
刘馨嘿嘿一笑:“我倒觉得那个破法更解气一些——我就是要弄死你,而你只能眼睁睁等死,一点办法也没有。你看,多霸气啊。”</p>
“霸气这种事,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自从那一次过后,京师左近的商场上再没有人敢对京华阳奉阴违,更别说龇牙咧嘴了。</p>
但是坏处也不少,江浙财团在看见京华这一手之后,也不知道是摄于威风,还是羡慕威风,竟然放弃了内部不少的勾心斗角,开始抱起团来,合力对抗京华的‘南侵’。甚至,刘守有当初的事以及潘晟那档子事,算起来都跟我对付梁邦瑞一家有一点……波及性的关联。”</p>
刘馨皱了皱瑶鼻:“哦,那看来还是不太划算。”</p>
高务实笑了笑:“这就是为什么人家都说要和气生财、低调为官。”</p>
刘馨白了他一眼:“你的为官之道就不必再多给我灌输了,左右我又不当官,我现在好奇的是,如果你顶上户部,左都御史又真的给了沈鲤……那位申元辅能答应吗?”</p>
“倘若事情仅止于此,我想申元辅恐怕是不太乐意的。”高务实微微摇头:“但是皇上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太子了,我猜他一定还有安抚申元辅的手段。”</p>
刘馨来了兴趣:“是吗?这可是丢了堂堂一个都察院,皇帝要拿什么补偿给他的申先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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