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不出皇帝所料,高务实正在思索今日文华召对的局势走向,尤其是申时行的态度变化,以及皇帝坚持让他带着禁卫军回京的用意。</p>
政治从来都是极为复杂的,因为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其自我思想,而他们的每一个决定或者仅仅只是态度变化,都有可能带来全局性的变化。</p>
但政治有时候也是极其简单的,其大势就如同所谓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不可阻挡。而且有句话说得极其精辟: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政治是经济的延续。</p>
所谓大势,其实归根结底就是经济格局的变化,身处其中的人总会不由自主地去适应这些变化,即便他们很多时候甚至并不自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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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务实看来,这个时代的人大抵很难自主意识到经济格局的变化会影响政治。故,申时行态度的变化恐怕更多的还是从直接应对政治变化而来。换句话说,他应该只是意识到了时势已变,实学派已经压不住了。</p>
但高务实不认为申时行会认怂,因为认不认怂不是由他的性格决定的,而是由他代表的集团利益决定的——他们不会容忍申时行认怂。那也就是说,申时行今天的变化应该只是调整了斗争策略。</p>
怎么调整呢?是韬光养晦忍上几年,等时局有变再出来搞事?亦或者主动后退,让我锋芒毕露,惹得皇帝侧目,借皇帝之手剪除异己?</p>
看起来似乎都有可能。不过,皇帝那边的态度看来还在意料之中,他并没有觉得我对他有什么威胁,反而是在考虑借此覆灭北元之机为我们造势。</p>
高务实这里想到的是“我们”而不是“我”,因为他知道,皇帝可不单单是为他高务实造势,更是为他自己造势。</p>
覆灭北元这样的大功,别说郊迎、祭太庙这些常规操作了,按理说就算去泰山封禅也说得过去,毕竟这可是消灭了大明朝自开国就一直存在的宿敌。而且说来奇怪,大明朝还是华夏自古以来第一次站在敌人“大半个尸体”上建立的皇朝,它居然没把敌人彻底打死——当然,这和元朝是个游牧民族建立的帝国关系很大,的确也很特殊就是了。</p>
但不管怎么说,这次胜利对于大明朝而言,意义绝对非同一般,某种程度上算是彻底获得了中国式的“皇朝法统”。</p>
诶,等等,好像还不够,这件事还有更特殊的地方:现在是塞北一统,大明的确消除了自古以来汉人面临的北方蛮族压力,但问题在于北元的大汗图们依旧跑掉了!</p>
呃,这算什么?完成度99%之后忽然卡住了?可真够操蛋的……</p>
不过这也有个好处,飞鸟未尽,良弓不能藏呀!看来我暂时还是很安全的,皇帝就算已经彻底成熟到了全凭理智行事而不顾及旧日交情的份上,现在应该也还不会对我如何——前提只有一条:我自己不作死。</p>
只要皇帝还想再接再厉,真正取得完胜,彻底做一个胜过二祖列宗的中兴之主,犹如汉武帝那样威名赫赫,那他就应该继续大力用我才对。所以……他要我带禁卫军回京接受郊迎,并和他一起献俘太庙,目的应该并不复杂,就是为了彰显武功、震慑群臣,以其一人之意志而为天下之意志,建立属于他的宏图伟业。</p>
高务实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常常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轻松了许多。他走回到书案边,拿起信鸽送来的“极简版会议纪要”再次审视起来。</p>
看了一会儿,他的眉头又渐渐皱了起来。</p>
“察哈尔可不是那么容易彻底变成‘汉地’的,环洲师兄和鸣泉公还是小看了同化游牧却又保证游牧骑兵战力之间所需要的操作手段。”高务实摸着并未蓄须的下巴喃喃道。</p>
同化游牧不难,尤其是在彻底战胜之后。比如现在察哈尔还剩下的那些不曾被图们带走的小部落,高务实就可以建议皇帝将他们打散扔进大明内地去和汉人混居,最多三代人过去,这些人基本就和汉人无异了。</p>
如果高务实再采取如同京华在南疆所施行的“户籍归化制”类似的办法,三代过后他们的户籍上都得变成汉人,甚至他们的后代会连蒙古话都根本不会说。简而言之一句话:打散安置,不许聚居,这事就轻而易举。</p>
只是这样做并不符合高务实的大计划,他费尽心思征服蒙古很大程度上是希望借蒙古人的游牧特性来强化大明的骑兵能力。既然如此,直接把剩下的蒙古人打散扔进汉人里头有什么用?大明朝的体量摆在这儿,汉人根本不缺这点人口好吧!</p>
看来即便是环洲师兄和鸣泉公,在这个问题上恐怕也看得不深,这事儿还得我回京之后自己办才行啊。就是不知道郊迎和献俘太庙之后,我这酬功的事情到底会如何发展。</p>
尼玛,我只要能入阁、方便今后安排大事就好,可别给我整出什么妖蛾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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