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有个说法,大意是跟气有关的用人参,跟血有关的用三七。百宝丹的主药就是三七,对于什么止血、化瘀这一类伤患,三七堪称神效,这也是当年红朝大军会把云南白药捧上神坛的原因——那是经过无数残酷战场证实过的真有效。
但明军精锐能不把一点小伤当大事,朝鲜军就显然做不到了。如果高务实能亲眼目睹这支军队的表现,应该会评价他们的水平连八里桥之战的清军还不如。
至少,八里桥之战的清军虽然被英法联军打崩了多次,但退着退着还能重整,然后再次发动进攻,整场仗前前后后打了大概八个小时。这一点朝鲜军看来根本做不到,他们居然当场就崩溃了。
不过有一点这两场仗很是类似,就是面对火器化军队的冷兵器封建军队虽然看似惨败,然而实际上在战场上直接遭受的损失都不大。
八里桥之战在后世被夸张成清军全军战殁,这是胡说八道,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英法联军中的一些亲历者用“记载传奇”的风格来写自己的经历。
要知道,欧洲人因“上帝之鞭”阿提拉的匈人大军横扫欧洲,以及后来的蒙古西征吊打欧洲联军这两段惨烈历史,所以一直对“东方鞑靼骑兵”是有内心恐惧的。当他们战胜鞑清所谓“满蒙主力”之时,内心的感受可谓是扬眉吐气,把千年恐惧一朝掀翻。
这样的心态使得各种记载充满“传奇感”,为了证明自己赢得不容易,反而强行把清军的英勇夸大,甚至写成全军战殁云云。
事实上呢?后世研究发现清军的直接战损大概只有1200人左右,大致只占参战总兵力的4%,真要说有什么让后世人觉得怪异的,那或许就是将领损失较大——但这是由于王朝晚期的封建军队战斗意志过于拉胯,如果将领本人不肯带头,就几乎没法指挥大军真正进攻。
将领带头,对面敌军又是热兵器军队,那你这将领自己成为损失的一部分有什么好奇怪?热兵器时代的军队可都是要求军官不可冲锋在第一线的,否则你英勇是英勇了,但你战死之后军队的指挥可怎么办?
当然,沙俄是个例外,因为沙俄封建程度高,火器水平相较于同时期的欧洲又一直落后一些,需要指挥官发挥英勇作战的主动性来带动全军,这也是沙俄军官损失率一直居高不下的主要原因。
朝鲜军的表现呢?那就更别提了!
按张万邦的估算,刚才这一轮直接将南线朝军打崩溃火箭齐射,真实杀伤最多五百人,剩下或许有千余人或者最多两千人的轻伤、微伤,但那理论上是不影响继续作战的。
然而朝鲜军南线近万人就这么崩溃了,甚至靠前指挥的张思孝都认为应该趁势进攻,让他们连重整旗鼓的机会都没有。
张万邦算是从善如流,而且不止是准许进攻,甚至一下子调整了全军的作战计划。
他原本摆出空心方阵来,是把这支高达三万人的朝鲜“精锐”当成他早年面对的辛爱嫡系、炒花嫡系两支蒙古精锐对待,打的主意是通过坚决防守让对方撞个头破血流,最后再投入精锐直取朝鲜中军获得完胜。
现在看来,这是严重高估了朝鲜军的实力,尤其是对方的“组织度”。如果把张万邦所部的组织度看做一百,那么朝鲜军的组织度顶破天不超过三十,搞不好只有二十几。
随着张万邦的命令下达,战场形势很快发生进一步的变化。
明军南线如同赶鸭子一般将朝鲜军南线逆推,这些败兵冲击了朝鲜军东线,导致东线战阵动摇。而明军东线没有炮击或者火箭齐射,而是推着偏厢车前进,同时在偏厢车背后射击。
机动中的射击并不密集,造成的损失也不大,但是这种气势压倒了本来就已经心慌意乱且阵型动摇的朝鲜军东线,导致东线也迅速崩溃。
权栗派出的督战队刚刚抵达东线就面临山崩地裂的溃退,刚刚斩杀十几人,就被一窝蜂的溃兵反而冲散了,所谓督战已经无从谈起。
东南北三路就这样崩了两路,权栗大惊失色之余认为此战已无胜算,正要调动北线主力后撤,谁料张万邦的主将大旗已经到了北线。
北线明军可没有半点迟疑,立刻发动了强行攻势。这一次,终于是大炮火箭一齐上,而且从炮火密集程度来看,张万邦应该是调集了全军火炮发动——不过只打了一轮,因为明军步兵已经冲上前去。
由于深知朝鲜军的远程杀伤距离,明军并非一直向前冲,而是在朝鲜军射程之外飞快列阵,然后踏着鼓点在推进中发动暂停式齐射。即走几步停下来齐射,然后在齐步走的推进中完成转填。
朝鲜军北线因此也告崩溃,三路大军完全失去指挥,权栗本人边跑边要求大旗手高高举旗——不是犯傻,他知道崩溃已经无法挽回,这个举动是为了让败兵知道他在哪而朝他汇聚。
贞陵之战,就此已经只剩扫尾。
权栗不知道是,早前被张万邦派出城外的一千八百名外喀尔喀蒙古骑兵此时正朝全线崩溃的朝鲜败兵露出了来自大草原的狞笑。
这支骑兵因为本身的来源比较奇特,实际上一直在某种程度独立于明军指挥体系之外。这并不是说他们不接受明军指挥,而是明军方面对于如何使用一支蒙古骑兵有点麻爪。
他们作为外喀尔喀骑兵,又是伐元之战后留在当地不曾西迁的“遗民”,显然原先地位不高。地位不高意味着他们相对穷困,所以重甲具装那是肯定没有的,连轻甲原本都欠奉。
出征朝鲜之后,麻贵考虑到他们好歹也算高务实门生额尔德木图的嫡系了,于是从军需中调了两千套骑兵罩甲给他们,这支骑兵才算是全员着甲了。
骑兵的罩甲可能就是后世“马甲”的原型,主要作用是保护身体躯干,对动作影响非常小,而且也很轻便,非常适合高机动性的蒙古骑兵。
这批穷惯了的外喀尔喀蒙古骑兵根本没想到会一仗没打就得到这样的厚赐,对明军非常感激,早就想着在战场上好好帮明军出力,也免得心里老记挂着这么大个人情债。
于是,朝鲜军这次就算是撞到他们枪口——哦,刀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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