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韧抄小路避开清军,在长江上装扮成一个学生坐船逆流而上,到了汉口直奔英租界内的自立军总机关李慎德堂。
公韧心急火燎地到了总机关内,见到唐才常正和一帮龙头们吵吵嚷嚷,议论不休。公韧顾不了许多了,大喊一声:“唐总司令,赶快救救前军吧――”一口气把前军的情况说了一遍。
众人听完了公韧的急报十分焦急,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而唐才常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呆呆地一言不发。杨鸿钧大腿一拍,喊道:“什么时候了,还不动手,再不动手,就等着清军把我们包饺子了。”李云彪喊:“康有为为什么还不给我们汇钱,他说的那钱呢?钱呢?”张尧卿和辜天祜也捋袖子伸胳膊,似乎就要冲出去上阵杀敌。
毕永年对唐才常阴沉着脸说:“既然撕破了脸,干就干吧!”
公韧这才知道其他几路军还没有行动,对唐才常气火火地怒吼:“九华山上,200多弟兄的生命危在旦夕,而你们却在这里坐山观虎斗,这是搞的哪一出戏,再不去救,前军可就全完了。”
唐才常轻声问公韧:“你们真没有接到,让你们不要行动的命令。”公韧说:“没有啊,我们什么消息也没有得到啊。”唐才常叹了一口气,说:“我已经派了好几个人给你们下达命令,叫你们暂时不要行动,有的过不去长江关口,回来了。有的没有回来,看来是让清军给抓住了,怨都怨清军把长江封锁得太严了。”
公韧不再理会唐才常,对众龙头说:“各位龙头、大哥,我们都是一块儿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唇亡齿寒,你们不会见死不救吧。赶快行动吧,别再犹豫了!”
众龙头又是一阵骚动,杨鸿钧、李云彪、张尧卿、辜天祐几个吵吵嚷嚷,“总司令,赶快下命令吧!”“赶快发给我们军饷吧,我们立刻发兵,兴许还来得及。”毕永年紧张地看着唐才常,有些着急地说:“佛尘兄,什么时候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唐才常朝大家作了作揖,眼睛只看在一个点上,有点祈求地说:“各位龙头,副龙头,听我说一句吧!咱们现在有三难。第一难,康有为的钱迟迟不到,一旦开仗,吃喝拉撒,处处要钱,我两手空空,上哪里去筹款?这第二难,张之洞不同于两江总督刘坤一和安徽巡抚王之春,张之洞早有勤王的意思,已多次和我们秘密联络。一旦张之洞和我们联合起来,勤王必成,一旦和清朝开仗,张之洞这几十万人马也不是吃素的,我们不是拿着鸡蛋碰石头吗?这第三难,我们集合人马去打王之春,长途奔袭,不知胜算几成。况且后方怎么办,必然是首尾难顾,顾此失彼?所以说起义时机还不成熟,我劝各位龙头,稍安勿躁,要以大局为重,再等一等,等一等——”
唐才常这一说,有几个龙头连连点头,可大部分还是拍桌子瞪眼,喊爹骂娘。毕永年严肃地对唐才常说:“佛尘兄,看来,你一是指望康有为,二是指望张之洞,我看这二位哪一位也指望不上。先说说这个康有为……”他见唐才常和众龙头都在瞪起眼睛竖起耳朵听他的见解,于是义正词严地说道,“康有为早在海外募得60万元,可他只给我们汇来了20万,梁启超在檀香山也募得了不少钱,可他没有给我们寄来一文钱。现在起义迫在眉睫,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可那40万就是迟迟不到?”
唐才常说:“我早已催过多次了,他光说寄钱,可就是迟迟不见钱到。”
毕永年冷笑一声说:“那么,我只能说康梁二人,釜底抽薪,拥资擅权。原来,我对二公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他们能为国为民,做一些贡献,能以革命或者勤王的大事为重,而放弃一党的私利,看来我是看错了人。从今以后,我宣布,彻底和此二人断绝关系,绝不和他们再有往来。我也奉劝你,趁早从今以后和康有为、梁启超断绝关系吧,免得以后为他二人所累。”
唐才常听到了这些话,脸色略为一变,说:“康有为、梁启超乃维新前驱,梁启超又是我的恩师,我怎能欺师灭祖,做这不仁不义之事呢?”
毕永年又是一声冷笑,说:“革命事大,还是你的党派之情,师生之谊大?”
唐才常沉默不语,停了一会儿又说:“不管怎么样,康有为、梁启超二位先生听候皇上旨意是对的。作为我来说,坚决听从二位先生的差遣也不错,这个大方向是万万不能改变的。”
毕永年又是一阵冷笑,讥诮地说:“这么说,你原来的明则保皇,暗则革命的话不是真话,你的真实目的是假借革命之虚而施保皇之实。”毕永年鼻子哼了一声又说:“真怨我当初瞎了眼,没看出你的庐山真面目。”说完了这些话,毕永年右手从腰里抽出了一把短刀,左手扯过一缕衣角,用刀一划,那缕布巾被割断抓在手中,毕永年朝地上一抛说:“咱俩的关系从此一刀两断……”
此话一出,众人沸腾。唐才常脸色骤变,拱着手对毕永年说:“大哥……你……你……这是何必啊!兄弟我就是有错,你也不能这样对待我啊。咱俩一块儿光着屁股长大,一块儿在学堂读书,又一块儿参加起义,你是我义军的灵魂,你,你不能这样拉下我不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