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瓘考虑了一下,摇了摇头,“征讨四方固然威风凛凛,但要受人管束,我不愿意……”
“那你是愿意为能臣,治理天下社稷?”卫宁眼睛越闪亮了,又问道。
“叔父如今还需要身体力行,事必亲躬么……?”卫瓘撇了撇嘴,反问道。
卫宁不以为意,反而是大笑道,“好个傲气!好个贤侄!”
“我便再问你,要学我,你可明白这天下到底以何为本?”卫宁抚掌,接着又问道。
“自然是我们世家大族了!叔父领天下贤才,群臣附庸,正该有如今威势!”卫瓘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卫宁脸色霎时一变,从刚才的欣喜,缓缓僵硬褪去,眼中也有微微的失望。
而察觉到卫宁脸色有变,卫瓘心中也是一慌,却是忘记了,当初卫宁对他的那一席话来。
卫宁知道自己这个侄子算是罕见的心智早熟早聪,恐怕也算是在卫凯的高压强迫下,有了如今这些见识。一个六岁快到七岁的孩童,有了这些思维,确是也殊为不易,卫宁并不能强求太多。
而卫凯作为一个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本身的身份也是茫茫士族大军中的一员,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的观念,决然不会那么轻易的便从卫凯的脑子中消去而考虑到更深一个层次,从卫瓘身上,便足可见一斑。
卫瓘年纪还小,有充足的时间给卫宁教导改变,耳濡目染从小培养,卫瓘也未必不能达到卫宁的期望,但卫凯观念根深蒂固倒让卫宁颇为担忧。
纵观中国数千年来的历史,阶级制度的改变也是随着时间流逝而缓缓推进,不至于一蹴而就,也是用无数个王朝的兴衰,无数人的心血性命,来见证着历史的轨迹是否正确。
从当初的诸侯分封制度,到了外戚宦官朝臣三足鼎立,以至于到了现在军阀当权,士族当政的一系列过程,也是历史潮流上推过的一层沙砾。
即便知道了这些,卫宁却也无法再等待下去,能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正是三州初掌,权利洗牌的大好时机,雍州,司隶,凉州三块地方,才刚刚落入河东手中,假若等那些当地豪族崛起霸占了各个要害位子,站稳了脚跟,日后恐怕,才是真正的约束住了手脚。
破而后立这个词,听上去固然美妙,但实际上,破的不过是当代的大毒瘤,而要立,却还是靠原本不曾破干净的一些残留痕迹。当再一次破的时候,才会现,原来那些残留的痕迹,一些小瑕疵,已经茁壮成长为了当初不逊于那些积久病痛的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