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仁不知道史阿为什么要问这个,想了想答道:“治世能臣,『乱』世『奸』雄。”
史阿道:“此乃许子蒋之言。张大人,某想说的是这夷州你花去多少心血,于情于理这夷州太守一职非你莫属,纵然大人你不愿为官,曹公也当任用你举荐之人。可如今曹公如此,未免也负你太过……”
张仁摆手笑道:“这才是曹丞相啊。史先生你可能不知道,曹丞相还是在起义兵之前曾误杀过其叔父吕伯奢一家,后来弃剑高呼‘宁叫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在旁人看来都会说曹丞相心『性』『奸』狠,我却觉得心不恨的人也做不了大事。身居高位总是要以大局为重,很多时候可能就会因为一念之仁而坏了大事。”
史阿道:“那大人你就不怪曹公?”
张仁道:“怪他又有什么用?记恨于他,恨不得他立毙当场?实话实说,我是有些记恨他,但却也还是要帮他。河北大局未定,袁尚借乌丸兵马引狼入室,现在只有曹『操』能剿灭袁尚进而驱散五胡。至于曹『操』在我这里动手脚,我自会想办法应付。”
史阿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会儿问道:“大人,我有一事不明,愿能赐教。”
“何事?”
史阿道:“大人当初在许都任尚书仆『射』的时候,名望何等之厚?之后若不是大人你假死出逃,只怕这大司农一职都非你莫属。大人你何故要舍去这人人羡慕的高官,几经周折跑来这夷州呕心呖血?”
这话问到了张仁的痛处,低头沉思许久才缓缓答道:“我那时高官厚禄是不错,可是也没几个人知道我的难言之隐。我虽任高官,却因为出身贫寒,连个寒门士子都算不上,每逢庙堂议事或是晋见天子,不知要受尽多少人的冷眼与嘲讽。更有甚者,背后暗中议论说我是靠着溜须拍马才能任此一职。我虽尽心尽力的去做事却也无甚改观,而且还要时时刻刻的防备着旁人对我落井下石,唯恐行差踏错就小命不保,终日里都有如针芒在背,一点都不好过。”这其实只是其中之一,另外张仁与曹『操』渐渐不合的事,张仁实在不愿向人提起。
史阿猛然楞住,心中也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心道:“如他这般的名望在官场尚且如履薄冰,我出身与他相近,名望与才干则都差之远矣,真入官场我又会是何般光景?至少至少,王越的前车之鉴就摆在我面前,我为何会如此执『迷』不悟!?再者张仁是天下贤士,这数月来我四处走访,此间百姓无不对张仁交口称赞,我若杀之虽可求得官职,亦会背上一世的骂名,害贤而得官……宁死不为!”
张仁望见史阿突然变得有些狰狞的脸,惊问道:“史先生,你……”
史阿把一直抱在怀中的长剑放到几上,心中下定了决心向张仁道:“张大人,你可知我史阿为何会来夷州?”
张仁奇道:“你不是说要寻王越比剑的吗?”
史阿摇了摇头,沉声道:“张大人,你总是这样胸无城府,早晚必为人所害……实不相瞒,曹丞相是命我潜至夷州,伺机而动取你『性』命的!”
此言一出,张仁惊得从石凳上倒跳出去,二凌也惊得拔剑护在张仁的身前。
史阿望望三人,再转头看看那边停下练剑朝这边观望的孩童们,喝道:“习剑当专心而为,岂容分神?接着练!谁再无故稍停就罚多练半个时辰!”
孩童们被史阿这一喝又老老实实的开始练剑。这会儿张仁也冷静下来,让二凌收好剑,自己又坐回石凳上。看看石几上的长剑,叹道:“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对我……凌风凌去,不必紧张。以史先生的身手,真要杀我只怕我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史阿对张仁的举动点头默许,指着几上的长剑问道:“大人可认得此剑?”
张仁取过长剑抽出几分细看,心中的沮丧之意几乎使他落泪下来。用力的还剑归鞘,张仁侧过头去,不想让人看见他心中的痛楚:“当然认得,这本是曹『操』的佩剑,前后两次赠给我,也两次被我交还于他。想不到他今日就想让我死在这柄剑下……”说到这里时张仁已经是咬牙切齿了,心中暗道:“老曹啊老曹,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就真的那么想我死吗?”
史阿道:“曹公对我许诺,若是能提你头去见,他就给我虎贲中郎将一职。”
“你有很多次机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我,而且凭我给你的‘师’字牌,你可以轻易调船逃离夷州。”
史阿道:“没错,但我下不了手。大人若死,此间必『乱』,这一片『乱』世中难得的净土也会因此烟消云散……大人请自重,算是为了此间百姓,千万不要再如此轻而无备了……史阿言尽于此,就此告辞!”
言罢史阿也不取几上长剑,起身大步向院外走去。张仁楞在那里半晌才回过神来,回头时史阿已不见踪影,急唤道:“凌风,快去码头把史先生拦回来!”
夷州小城议事厅的二楼,张仁、赵雨、郭弈正在那里商议着些什么。商议到一半张仁举袖擦汗,抱怨道:“什么鬼天气,突然一下这么热!”
再看看这两个宝贝徒弟,郭弈敞着衣领,额头、肩背上全是汗珠,左手的折扇几乎就一直没停过;赵雨是女孩子,不敢像郭弈那样把衣领敞得太开。因为随时要出门办事的缘故,身上穿的是比较紧身的便衣。香汗淋漓之下,肩臂、胸背几乎都贴到了肌肤之上,尽显玲珑曲线,没点定力的人要是看到多半会鼻血直喷。手中的香帕不知是不是擦汗擦得太多,赵雨侧过身去拧了一下,竟然滴下一串串的水珠。
“停停停,都先休息一下,天也太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