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逐渐停下了。
慌乱的哨子声与来回奔走的脚步声,也慢慢静了下来。
外面的局势似乎终于平稳了,劫后余生躲在百草堂里的人,却是越发紧张起来。
都不傻,外面闹的天翻地覆的时候,旗蛮还顾不上他们,现在外面结束了,或许下一刻,旗蛮就会冲进来,将他们乱枪打死。
此刻,包括国朝的那个探子青年在内,所有人都是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盯着门口。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那令人心惊胆颤的脚步声还是朝着百草堂靠近了。
有人受惊之下,终于是承受不住压力,低声哭了起来。
有人眼睛四处寻摸,想要找地方躲避。
有人则是干脆站起身来,慌不择路的到处跑了起来。
国朝那名青年探子,在这压抑恐慌的气氛里,也同样有些沉不住气了,手开始向身后的草地里寻摸。
就在先前,为了以防万一,他曾将身上随身携带防身得一柄短刃藏在了身后草地里。
很快,他就摸到了短刃,却就在他要拿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手臂忽然一紧。
探子青年顿时心中一跳,豁然回头,就见身旁一个约摸十七八岁得青年,目光正紧盯着他。
只一眼,他就认出了这个人,正是先前紧跟在他身后跑进来的人,这人他有印象,就是附近一间铺子的厮。
“他们未必还敢杀人,不要轻举妄动,别连累所有人,先静观其变。”两人对视了一眼,那厮眼神冷静,声音极低道。
“你是什么人?”国朝青年看着对面这厮冷静的眼神,顿时只觉心中慌乱稍减,低声问道。
“反正不是蛮子!”那厮移开目光,盯向门口,嘴角快速低声道了一句:“别说话,来了!”
十七八岁得青年,探子青年没动,他蹲在墙角处,依然死死的盯着门口,任凭额头上的冷汗如雨滑落。
一队旗蛮兵,出现在门口,为首的是一个将领模样的人,不过腰间并没配指挥刀,应该比先前那名将军职位低。
此人并没有立刻进来,而是铁青着脸,站在门口目光冷冷盯着乱作一团的院内,一言不发的直接拿过身旁一名兵士的长枪,大步跨进院内。
下一刻,就只见这将领,陡然一拉枪栓,对准了一个正试图爬墙逃跑的人。
国朝青年见状,瞳孔猛然一缩,心道不好,他很清楚只要这第一枪开了,那死的就绝不止一个人。
正有些忍不住,想要有所动作,却只感觉那只握着自己手臂的铁掌松开,身边那厮青年已经先他一步站起了身。
那厮举起双手对着那将领,大喊道:“军爷别开枪,千万别开枪。我们都是良民,只是路过的,和明王没关系,半点关系都没有……”
“砰!砰!砰!”
他话音未落,就只听接连三声枪响,整个院子中轰然一静。
国朝青年狂跳的心,伴随着那将领放下朝天的枪口,也随之猛然一松。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落下,双手死死抱着头,眼睛余光却在扫视身边那同样又已经蹲下抱着头,看似瑟瑟发抖的青年。
见院中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原地伏下,恐惧的颤抖不停,那将领似乎心中怒意才终于平缓了一些,脸色却仍然难看的吓人。
不过,他终究是没朝着人群开枪,或许是不敢,或许是方才那厮的话,触动了他。
的确,这些人和明王并没有关系,只为一时泄愤杀了他们,对明王没有半点损失,而他自己却将从此面临明王府最恐怖的杀机。
“全部带走!”那将领大喝一声,将手中枪扔给身旁士兵,直接转身。
没有人再敢反抗,所有人在旗蛮枪口下,依次走出百草堂。
当走出门来,国朝青年探子眼神一扫周边,顿时就是心神猛然一震,只见整条街上,早已不复先前模样。
鲜红的血液几乎染红了整片街道,残肢断臂,满处都是,简直犹如修罗地狱。
此刻,正有上百名士兵,踏着血地,两人一列,抬着担架,四处收敛旗蛮遗体。
国朝探子青年望着从百草堂一直延伸到街尾,都被血迹染红的场面,终是不由深吸一口气,心中也霎时明白了,刚才那将领,为何面对明王的血腥报复后,还敢对他们举枪。
扪心自问,面临这种惨象,就是他在恐惧的同时,也同样不可避免的要升起惊天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