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来她被一种叫心魔的东西反复拉扯着，每想起他一次，心脏就钝痛一次，然后她再不停地告诉自己，算了，缘聚缘散的都是命，不是自己的，终究握不住。</p>
现在，他回来了。</p>
然后告诉她，她这两年的自我折磨都是活该，都是自找的，对吗？</p>
他凭什么这么风轻云淡呢？</p>
她就不难吗？</p>
越想心里就越不舒服，虽然她明知道这是一股子邪火，发的很不可理喻和没边没际的，换句话说，连她自己都觉得挺作的。</p>
走到一楼，下了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她就停了脚步，转头突然问他，“你到底为什么回敦煌？”</p>
“为了找你。”江执站在台阶上，看着她不假思索地说。</p>
老楼的结构都大同小异，一楼的楼梯是直对着单元门，中间是条逼仄的通道。以前盛棠在这住的时候，通道一旁堆了不少老旧的物件，都是左邻右舍不舍得扔先囤放着的。</p>
现如今倒是没了，许是有新的物业公司接手整顿，将那些堆放在走廊里的物件全都清走了。虽说光线仍旧不佳，昏暗暗的，哪怕单元门是敞着的，但外面万丈的光也只耀亮门前的方寸之地。</p>
再往里蔓延，烈日的光就变得稀薄，倒恰似银霜了。</p>
所以，从盛棠的角度看过来，江执就如同踏霜而立，银霜挂在他阔拓的肩膀上，柏松般挺拔的身形也被这银霜笼罩，连同他英俊的眉眼，微微含笑时就平添了几许温柔。</p>
盛棠呼吸一窒。</p>
“你怎么知道我回了敦煌？”</p>
这是她在沙洲夜市看见他第一眼时就想问的话，一直，憋到现在。</p>
江执嘴角绽笑，眉宇间的银霜就融化了。</p>
他下了台阶，逼近她，“你的情况我都知道。”</p>
盛棠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p>
肖也？程溱？祁余和罗占？又或者胡教授、沈瑶？</p>
可这些人也不是一早就知道她回了敦煌。</p>
冷不丁就想起一人来。</p>
潘越！</p>
“江执你查我？”她不可思议。</p>
江执轻叹一声，又往前逼近了一步，跟她说，“小七，我不是查你，我是关心你。”</p>
盛棠跟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后背已贴了墙。</p>
她抿唇垂眼想了想，再抬眼时目光笃定了不少，“还有别的原因吧。”</p>
江执挑眉。</p>
“你回敦煌或许是因为我，但我想，还因为0号窟。”</p>
这么肯定，是她想起那天在黄沙间看到的人影，照江执回来的时间计算，那当时她看到的就是他没错。</p>
另外，当年0号窟算是强行关闭，胡教授应上级要求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不管六喜丸子团队的人如何反对，院里还是决定要0号窟继续在黄沙和戈壁里沉睡。</p>
而作为团队的牵头人江执，当年虽说也不赞同关窟，可他也没为能继续修复0号窟而积极争取，甚至他对整个敦煌的情绪也是淡淡的，这才叫肖也愤愤不平而跟他大打出手。</p>
祁余和罗占远走，肖也转行，沈瑶选择外地做技术支援，0号窟的关闭继而也造成了六喜丸子的分崩离析。</p>
当年肖也粗着脖子说的那句话犹如在耳，他怒喝：散就散！</p>
都散了。</p>
一直以来，盛棠的确觉得江执对敦煌的感情不及他们，毕竟不是在这里工作，他之所以能来也就是想找他父亲，一旦找不到任何线索，那他对敦煌唯一那么一点的情分也就断了。</p>
可真是这样吗？</p>
刚回敦煌，第一时间就去看0号窟的人，真的对这里一点眷恋都没有？真能像两年前那样潇洒地放手？</p>
江执听了这话，嘴角笑容加深了，眼里的光深邃得很。</p>
他于她面前站，一手擦着她的耳畔撑在墙上。</p>
俊脸压下来的时候就有了逗弄的意味。</p>
他没说话，就凝视着她的脸，唇畔的笑能一直漾进眼睛里，最深处的地方，像是绽放的烟火。</p>
盛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p>
他的呼吸落下来，缱绻着她的呼吸，可她觉得，自己喘气都是断断续续的。</p>
推开他。</p>
可她觉得手软，抬都抬不动。</p>
就只能怔怔地看进他眼睛里，看着他的脸压得很近、很近……</p>
该死的昏暗啊。</p>
她脑子里竟然能闪过这个念头：如果是窗明几净，她是不是就能不受蛊惑了？</p>
江执抬起另只手，修长的手指擦着她的脸颊落在她耳垂上，轻轻揉捏。盛棠只觉一激灵，心头像是被巨浪拍过似的，瞬间，腿都有点支撑不住身体。</p>
他的掌心温热，轻触脸颊时，她敏感觉得脸上的毛孔都跟着张开了。</p>
盛棠，你个没出息的……</p>
江执的薄唇近乎贴近她，低柔问，“怎么不抬胳膊了？”</p>
抬胳膊？</p>
盛棠觉得呼吸一下短过一下，头混涨涨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p>
而江执也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倏地压唇吻上了她。</p>
就这么猝不及防的。</p>
唇与唇相贴时就似骇浪，阔别了两年，来势汹汹。</p>
盛棠整个人都懵了，就任由唇齿肆虐。</p>
可很快的，惊涛骇浪就成了细雨绵绵，江执放缓了力量，成了缠绵悱恻，灌了万般相思在其中了。</p>
不知怎的，盛棠鼻腔就酸了。</p>
眼眶涨得疼，想哭。</p>
就在这时——</p>
“棠棠。”有人唤了她的名字。</p>
紧跟着刚刚被屏蔽了的周遭声音就倏地回来了，统统挤进了盛棠的耳朵里，连同那声“棠棠”，似一股强劲的力量将她猛地拉回了现实。</p>
她倒吸一口气，将江执一把推开。</p>
扭头一看，单元门前站着司邵，背后是大片阳光，虚化了他的面容。</p>
他僵站在那，跟盛棠隔着条狭长的走廊。</p>
再看江执，似乎对于司邵的到来压根就不意外，他只是微微侧脸看了门口一眼，淡淡的，可嘴角微扬的弧度似有讥讽之意了。</p>
盛棠这才反应过来，转头盯着江执。</p>
而江执呢，转过脸来稳稳迎上她的视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轻柔说，“你先忙，忙完打给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