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一个小小的二十万人的小部落,都差点让神州陆沉,对边疆地区的控制一定要不断拓展缓冲空间,防止再出明末的事,罗刹人、蒙古人,都很危险,一定要防备他们。
怎么防?
移民实边。
修棱堡。
正儿八经的棱堡,一个多少钱?移民西域,一个又多少钱?
总之,没钱不行。
海贸的钱,暂时不能动,因为皇帝见到了海外贸易的利润,白花花的银子摔在眼前,要为将来的“印度收地租、打开欧(www.vkzw.com)洲关税卖茶叶瓷器”做准备,海商集团不能动。
海商集团的垄断权,也是皇权的寻租。现在看起来,这些海商集团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给的更多,而且也是将来对外扩张的马前卒。
两淮盐商是否也有类似于海商集团的军事、政治意义?
有,但都被取代了。
西北、东北用兵,现在依靠提供后勤的商人集团,不再是盐商。而是往罗刹、蒙古卖茶叶、卖布匹、放贷的西京、山西、京畿地区的商人财团。
紧急财政,则被刘钰为首的松江府财阀集团所取代了,而且效费比更高,也不会激发内部的矛盾。
当一个势力无法体现出价值的时候,又肥的一批的时候,那么也就是被清算的时候。
土地问题,理论上讲,税收效果大……但是搞不好容易炸,而且是炸的稀碎的那种炸,不敢动。
既是这样,皇帝对盐政改革的目的,在刘钰看来也就非常明确了:要税收,要稳定税收。
由松江府财阀,提供紧急财政;盐税,则转为平稳的稳定税收。
所以,这里面的问题,和历史上的那场盐案,本质上类似。
历史上那场盐案:盐商有没有罪?有,大罪。骗补、行贿、作假、贪腐。治不治?一笑置之,治官不治商,只要以后知道该把钱给谁,就没事啦。
换到现在,也是一样的逻辑,只是换了种表现形式:现在来说,私盐贩子有没有罪?大罪。需不需要严格惩治?不需要。皇帝开恩,让他们转正即可,只要转正之后把税交齐,就没事啦。
搞清楚这一点,刘钰对史世用的“提点”,也就更加明晰了。
孩儿军管不管私盐贩子?
如史世用说,他们才不管呢,孩儿军是内部特务组织,管的是官、官盐。
但是,这个思路是不对的。
所以刘钰在写完了给皇帝的奏疏、写完了给松江府那边的信之后,便和史世用说起来私盐贩子的事。
“史兄,我之前就说过,要查,简单,盐政系统里,从官到商,谁身上都有屎。关键是要找准查的方向。”
“而且,按照名正言顺来说,查办、查办,这俩字,你们其实只有一个查字,是不能办的。”
“现在嘛,我建议,你们最好是查私盐贩子。尤其是要查淮北盐区覆盖范围的私盐贩子。”
“查到后,不要动,盯紧点。需要的时候,带他们过来,我请他们吃饭。”
史世用猜到刘钰可能要有大动作,虽然好像这和他们的业务不怎么对口,是地方和巡盐的事,但他们查人肯定比盘根错节的地方专业。
“国公这是准备招安?”
刘钰笑道:“招安也得有资格呐。没本事,也就没招安的必要了。要那种真有本事的招安。”
“好在淮北盐区不大,也就到河南,湖北边上。走私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盐,你们的本事我是信得过的,查他们应该不难。”
史世用点头道:“只要知道该查谁,我们就能查。如国公所言,谁屁股上都有屎,难度不是找屎,而是定准找谁再找屎。既这么说,这事就交给我们了,很快就能查出来。”
“我自派人去办。这边我就陪着国公吧。一来我不方便去查,二来我担心他们对国公不利。”
这等好心,刘钰只能道谢,便道:“这样吧,陛下的御批也得个一旬方到,咱们就别在这了,到时候收钱还是不收,都麻烦。你安排一下,明日一早,就随我去一趟附近的盐场。”
史世用想了想,又道:“这里眼线太多,我派人出去查私盐贩子,会不会打草惊蛇?”
刘钰大笑道:“不会的,你知道了,他们不知道;他们不知道你知道,你却以为他们知道你知道。所以你才觉得会打草惊蛇。”
“便是索贿,也需要正当理由的吧?我假公济私,查办私盐贩子,让这些干官盐的给我点好处费,也名正言顺不是?”
“虽说这话有些大不敬,可这些商人还觉得,是陛下觉得上次扬州报效的少了,这钱到底是我收的、还是我代收的,尚且难说呢。”
史世用想了想,笑道:“是了,我明白了。那就先祝国公多收个二三十万,我这就去安排人。”
从刘钰这边离开,史世用连忙安排了人回京、护送刘钰的人去松江。又给皇帝写了封奏疏,完全用第三者旁观的视角,把今天的事、刘钰公开场合说的那些恐吓盐商的话都写出来,封好之后一并叫人送回去。
第二天一早,就在一众盐商错愕的眼神中,和刘钰一起,直接离开了海州。
盐商们赶忙前来相送,询问刘钰要去哪。刘钰只说自己要去盐场看看,别的也懒得和这些人废话,便出了海州,朝着最南边在黄河边上的菀渎盐场而去。
盐商们心道,这菀渎盐场都快要完犊子了,去那做什么?这里虽是黄河北岸,却不比西边那些贴近运河的河段,这里可是没有什么“保北不保南”的潜规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