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林海峥、冯宣、冯翊甚至连护卫都没有带,仅仅在十数船工、水手的护送下,仅用三天时间乘一艘中型快帆船,便日夜兼程闯过江州、池州两地水营的封锁,到采石附近弃船登岸,然后用一天两夜的时间,直接从宣州北部徒步,赶来茅山。
从岳阳到采石,长江水道实测长逾一千五百里,即便是进入夏季后,江水漫涨,水势辽阔,三天三夜便能走完全程,也是可以说在当世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记录。
要知道早年旧式帆船不敢夜航,这段水路走上半个月都要算是快的,用新式快帆船载货从岳阳顺流抵达采石,通常需要六天左右的时间。
张平他们能闯过封锁,除了一艘中型快帆船目标小,不怎么引起注意外,速度也是一个极重要的因素。
虽然排桨战船极致能达到半个时辰行三十余里的速度,是要比快帆船更快,但时间难以维持多长,更关键的是江池两营的兵马看到有一两艘快帆船径直闯过来,调不调排桨船使出吃奶的力量追赶还不一定呢,更不要说还不一定能追得上。
得知岳阳来人,李普与李秀也第一时间从小茅峰西面的坡岗赶到北麓庄园来。
看到行尚书省委命韩谦出任招讨使、利用桃坞集兵户残部新编一军出任都指挥使、行营都总管的告身,信昌侯李普内心里满是苦涩。
李普能够想到韩谦潜入金陵夺他兵权的同时,便着冯翊、林海峥等人在岳阳见潭州杨元溥捅破这事,时间应该是拿捏的极好。
且不管杨元溥及岳阳众人内心里如何看待这事、如何看待韩谦擅夺兵权的行径,至少在表面上,韩谦作为招讨使,在金陵全权代表岳阳行台的名份是确定下来了。
张平、冯翊他们所带来行台对他最新的令函,是要求他返回岳阳另有任用,虽然他可以派人到岳阳说项,要求继续留在金陵,但韩谦的名份正式确定下来,他留下来就得接受韩谦的节制。
即便是名义上,他真就甘愿受韩谦节制吗,甘愿信昌侯府曾经伸出一根小手脚就能捏死的小角色正式骑到他脖子上拉屎撒尿吗?
但是,他能够不留下来,就直接灰溜溜逃回岳阳吗?
那样的话,除了他的颜面难存外,李秀、李碛率郡王府三百精锐府卫留在金陵,他不仅不能施加影响,又岂知韩谦会不会存什么歹毒心思?
韩谦却没有心思去管李普内心的挣扎,心想张平、林海峥、冯宣、冯翊等过来,至少在楚州军有异动之前,有张平、林海峥他们分担军务,他多多少少能补上一觉,接下来他又问及离开叙州半个多月来,岳阳及荆州乃至川东的形势变化。
“杨家率先出兵,出其不意攻下婺源人在思州东北面夹黔江而立的两座寨子,渝州那边虽然没有传来消息,相信这几天也应该对窃居黔江两岸土地二三百年的婺源人出手,”林海峥说道,“我们离开岳阳时,李知诰已经率扈卫到岳阳述职,周通、郝子侠也都率部在衡州登船,最快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入驻鄂州了。柴大人到九峰城接掌南部防线也快有十天了吧,周惮将军改任衡州刺史……”
李普在场,林海峥也是颇为客气的称呼柴建。
周惮作为山寨出身的将领,调到衡州任刺史,除了身边百余部曲相随,在地方上没有半点根基,那也只能是刺史,而李知诰又与嫡系的周通、郝子侠两都兵马调往鄂州,那留在九峰岭、狮子岭、五指岭以及邵州的兵马,柴建便就能轻而易举的掌控住了。
以信昌侯府及晚红楼这伙人的秉性,在金陵乱局明朗之前,他们是不敢对撤守永州的叛军轻易妄动的,接下来多半会将心思放在经营衡州、邵州之上,只要赵胜、罗嘉两路叛军没有什么异动,他短时间内却不用担心那边会出什么漏子。
韩谦看李普游离不定的样子,心想他多半还是想留下来的,说道:“我在茅山兵微将寡,李侯爷要是能与李小将军留下来助阵,五万妇孺或能更多一线生机要是李侯爷愿意,我上书岳阳,请殿下及诸位大臣,授李侯爷宣慰联络之权……”
面对韩谦的挽留,李普心里自然是又惊又疑,但心想他与李秀率四百多精锐骑兵驻扎在小茅峰西侧的坡岗,进退两便,不怕韩谦心思歹毒能害到他,便顺水推舟说道:“倘若不能将五万妇孺带回岳阳,我心难安,我这便写一封书信派人送到殿下跟前,请求能留下来或能尽一分力。”
说到这里,见接下来韩谦要给张平等人介绍金陵当前的形势,李普既不想看韩谦炫耀奇袭丹阳的功绩,更不想看张平等人在知道韩谦事前在茅山的部署之后,惋惜他们之前不敢守秋湖山,当下便不再磨蹭什么,与李秀先回西面的小茅峰。
看到李普与李家子弟先离开,袁国维忍不住疑惑的问韩谦:“为何不让李侯爷回岳阳去?”
袁国维心里很清楚,李普留下来仅仅是想看韩谦的难堪,甚至他都担心李普有机会可能会从背后捅他们一刀以报夺兵之恨,这时候很是不解韩谦刚才为何要出声挽留李普下来。
韩谦耸耸肩,张平虽然颇为务实,甚至比李普等更精明干练,但他毕竟是神陵司的故人,有些话也不方便说得太不留情面。
在他看来,与其放李普回岳阳,宁可将李普留在眼鼻子底下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