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转眼又是黄昏。这是一个晴朗的傍晚,夕阳的光辉,从西方的天际而来。它染透火烧般的云霞,照亮巍峨的大神庙,又闪耀出漫天的华彩。
一目望去,天是赤红色, 夕阳是金红色,大神庙的顶端,则是血红色。这红色的国度映在眼中,犹如神国降临!
大祭司修特尔身穿黑色的祭服,头戴羽毛的石冠,脖颈上环着黑曜石的项链, 脚下是美洲虎皮的靴子, 手中则是绿宝石的神杖。他神情沉肃,默默望了会天边的夕阳, 就一步一步,走下高耸的大金字塔。
大金字塔扩建完成后,已经接近七十米高,内外分为六层。新建的第六层用青砖垒砌,再用灰浆加固,又额外增扩了地基。单是为了增筑这一层,就花了五年时间,前后消耗了一万多战俘。
夕阳照在脸上,带来远去的温暖。大祭司一丝不苟,踩着一层层阶梯,缓缓走下神台。接着,他稍稍转向,依然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入并不遥远的首席宫殿。火红的夕阳在他的背后消失,黑色的阴影在他的前方笼罩。他穿过阴影的甬道,登上升起的阶梯, 走过神灵的走廊,终于来到最顶端的首席大殿。
长者一身祭服, 手握神杖,静静坐在冰冷的石座上。他平静的注视着门口,夕阳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身后,给他银白的头发上,染出淡淡的红晕。
大祭司微微一顿,心中一惊。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长者起身了。莫名的预感涌上心头,化作一抹不详的阴影。然而,他的神情并未改变,只是低下头,单膝跪地,向长者行礼。
“尊敬的长者,阿卡马皮奇特利的子孙,修特尔,向您致意!”
“嗯,修特尔,不必多礼。”
长者面无表情,轻轻点了点头。他微微抬了抬手,平静地低声道。
“来,坐到我身边来。”
闻言,大祭司眉头一扬。他站起身来,停了数息,才缓缓上前。影子切瓦利早已搬来一座石椅,放在长者对面。大祭司微微致意,坦然落座。两人于是正面相对,相隔不过两步。
“东征以来,南北两路粮道,情形如何?”
“尊敬的长者,南北两路粮道,尚能维系。”
大祭司稍稍沉吟,沉声回答。
“十多万大军东征,后勤粮食,主要来自于都城。西征结束三年,联盟并无洪灾,各邦贡赋不断,仓库稍有积蓄北路粮道,合计两百余里,运到前线,十损一二。南路粮道,合计四百里,运到前线,十损二三。而联盟各城邦都有支应,瓦斯特克联盟与湖中王国,皆有粮食补充而来撑到十月秋收,并无问题。”
“那秋收之后呢?”
“秋收之后,则需削减大军,回撤小半军团,减少前线负担。至于今年秋收后,南方附庸是否进贡,尚未可知。”
“嗯。”
长者微微点头,思索片刻。接着,他继续问道。
“东征以来,湖中都城,情势如何?”
“尊敬的长者,湖中都城,稳如山峦。”
大祭司面露自信,沉着回应。
“都城有四千王室武士,还有两千神庙卫队,一千长者禁卫。都城贵族、祭司与平民,尽数支持东征,日夜祈祷,不曾怠慢。而大神庙竣工之后,无需外地木石供应。大祭司团已颁布教法,管控都城商团,抓捕各部密探数十人,并没收商人财产东征至今,南北两路一切顺利,城中安稳,便如同山峦。”
“嗯。很好!”
长者难得地露出微笑。他伸出枯瘦的老手,轻轻拍了拍大祭司的肩膀。接着,他垂下眼眸,面无波澜的说道。
“修特尔,昨天晚上,我忽然做了一个梦。”
“长者?”
大祭司怔了怔,看向长者的面庞,却只看到一片平湖。
“什么梦?”
墨西加人重视预兆,相信预兆能揭露命运。而梦,就是最常见的一种预兆。
“那是很黑的夜里,我听见兄长的召唤,步入很深的森林。”
长者神情平静,带着些许回忆,讲述着他的梦境。他的嘴角,渐渐扬起笑容。
“在森林的深处,有一颗参天的神树。我来到神树的下方,顺着声音的方向,仰起头便看见我兄长的尸体,站在高高的树枝上。他笑着对我呼唤。”
“长者的兄长先君蒙特苏马”
大祭司抿了抿嘴,耐心倾听。他心中的阴影,正在逐渐增长,吞噬着生命的光明。
“他说‘特埃勒尔,特埃勒尔!’”
长者的全名,是特拉卡埃勒尔。而特埃勒尔,便是他的小名。这个名字,自从先君蒙特苏马死后,就再也无人敢喊。
此刻,长者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甚至有些奇异。他的眼睛有些浑浊,神情也有些茫然,像一个苍老的孩子般,低低唤着自己的小名。一阵莫名的温情,在他的心中涌动。而这样的情绪,已经不知有多少年,没有出现在过他的身上了。
“我很惊讶,看着兄长。他笑着对我说,‘特埃勒尔,你快上来吧!我在这树上,都等你二十年了!他们都在等你呀!’
于是,我仰起头,仔细往树上看”
说到这,长者垂着头,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一个极为特殊,又极为深刻的场景。大殿中一片寂静,连风都停息下来。直到许久之后,长者才抬起头,苍老而慈祥的笑着。
“小修特尔,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谷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