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些时流人家之外,南郊这一片区域民众之繁多、场面之壮大也实在令薛涛大受触动。他们薛氏虽然名为拥众数万,但平时也都是各自忙碌,少有集聚,类似这样阔大的场面,薛涛还真是没有怎么见过。
不多时,沈大将军仪驾便在前后队列壮卒们的拱卫下缓缓行过。沈大将军身在车中,薛涛倒是看不清楚,他关注最多还是那前后护卫的胜武军将士们。
行台王师威名,在北方倒也是传播极广,但薛涛常居乡中,这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那种其徐如林的气势之外,最令他感到震惊的还是将士们所配备的那些甲械。
单单在沈大将军车驾之前,便有整整五百重甲骑士,人马具甲,一眼望去就仿佛钢铁浇铸的一堵坚墙。这些重甲骑士们鞍上各悬长及一丈的斩马刀,将近半丈的刀刃闪烁着钢铁淬火锋芒,刀背浑厚,简直就是令人望之心惊的杀人凶器。
薛涛毫不怀疑,仅仅只凭这五百重甲,大概就能将周遭数万民众屠戮殆尽!而除了这五百重甲骑士之外,队伍中还层层分布着轻甲骑阵、长槊、刀盾之卒,俱都泾渭分明,井然有序。
看到这一幕,薛涛心中更是激动难捺,若他麾下能得如此千余壮卒、不,哪怕仅仅只是能得半数重甲骑士,他也敢于坞壁之外阵列与石生卒众厮杀恶战,不至于被逼迫得为其前来河洛搜罗茶叶。
但他也明白这只能流于想象,他家汾阴坞壁虽然也坚深高大,荫户众多,但也只是勉力维持而已,哪怕就连他并一众亲族们也很难凑起这些重甲骑士寻常一卒的全副武装,更不要说集练成军了。
在真正见识到行台王师壮姿之后,薛涛才明白石生之所以遁走平阳,大概也不仅仅只是因为去年那场瘟疫,应该也是因为畏惧而出逃。
很快,沈大将军仪驾便直入西山,但围观之众却久久没有散去,各自都有振奋姿态,议论多与那胜武军壮阔军容有关。如此强军镇守河洛,给人心带来的安慰巨大,简直胜过千言万语。
“虽然已经不是初次望见,但每每再见,心内仍是难免震荡。如此铁壁环绕河洛,又何惧外敌侵扰啊!”
房望眼望着仪驾队伍离开的方向,口中如此喟叹,脸上更流露出十足的自豪,他虽然入洛未久,但那种归属感已经十足,更有一种能够依附于如此强权的超然与自得。只是在看到薛涛神情微有异变,这才闭上了嘴不再多说。
“稍后行事无论成或不成,能否请敬原帮我稍作引见,我想入拜一下沈大将军。”
薛涛沉吟片刻后才开口说道,继而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便又加了一句:“即便不能得见沈大将军,行台旁人也可。我等毕竟都是伏拜晋祚生民,既然已经入此,若不见拜,实在有些不恭。”
房望闻言后已是大喜,更不会见笑薛涛出尔反尔,当即便笑语道:“这一点请世兄放心,沈大将军器量宏大,若闻我河东英类如世兄前来拜见,只怕将要倒履相迎,又怎么会不见呢。”
略过这一桩事,两人便随着乡民大队伍各自散开。再过一夜,西山各种禁制才逐渐放开,各方民众都能自由出入。
华赏宴可不仅仅只有一天,像是去年便持续将近一个月之久,不过只有这第一天沈大将军才会出席,能得宴请者终究少数。其后一段时间,仍有其他行台官员主持,各方时流商贾集聚交流。
每到这种时刻,西山便成洛阳周边最繁华所在。薛涛心念乡困,于是在第二天便急急前往西山,只是不巧这一天房望需要归署劳碌,只能安排长子房浚代为向导。
“每年西山集会,各方时流云集,似我这种微进,实在很难走入细览广识。今年得于陪同世伯,于我实在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房浚能得前往西山,一路上都表现的极为亢奋。
但这姿态望在薛涛眼中,心中还是略感不悦,这所谓华赏宴,说到底不过一场商贾集会罢了,所涉也都俗尘浮华,于人德行才具又能有几分长益,这房浚往年在乡中也是一个淳朴后进,但入洛时间未久,已经浸染的略有浮躁气息。由这一点看来,洛阳风情人物也并非尽是好处。
房浚倒不知薛涛心中所想,引着薛涛由直通山岭的大路上很快便来到了坐落于西山山谷中的工程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