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举者有罪(2 / 2)

新书 七月新番 0 字 2020-11-07

府门外有持戟的甲士站岗。门口屋檐下还有一些“孰”,让前来各曹掾办公的小吏们等待,队伍还排得挺长的。

第五伦却不必等待,景丹已在门口等他,能直接入内。

“孙卿兄,我看你满面春风,莫非有什么喜事?”

“伯鱼待会就知道了。”景丹嘴还是严的,只笑着让第五伦随他走。

进了正门后,景丹告诉第五伦,东边的小院是大尹及其家人、门下宾客居住的宅子,相当于后寝。西边则是诸曹掾的办公场所,乃是前朝。

他们路过每一个小院,都是一个单独的曹掾。什么贼曹、功曹、议曹、户曹、金曹、水曹、科曹、仓曹、兵曹、五官曹,相当于后世市里的各部门单位,曹皆有掾。

黑衣小帽的书佐、掾史不时捧着文书出入,第五伦上次若接受了“主记室史”的辟除,眼下恐怕也在其间奔忙了。

景丹一直带着第五伦走到占地最大的廷中,当面一个高大的罘罳(fúsī),筑土而建,类似后世的照壁,用青色与黑色画以云气鸟兽,彰显郡廷威仪。

绕过它就步入厅堂,第五伦脱了鞋履只着足衣随景丹趋行而入,却意外地发现,前些日子,在长平馆同席的萧言、王隆居然已经坐在里面了!

邛成侯的族侄王隆,第五伦对他的印象就是那首《秋菊赋》。不过这人除了作赋时,总是呆呆的,偏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概是在思索下一首大作的辞藻吧。

萧言本就等得不耐烦,如今见冤家也来了,不由诧异:“景曹掾,第五伦来作甚?”

景丹不卑不亢:“伯鱼亦在郡君召唤之列,至于何事,稍后便知。”

王隆直到这时才发现有人来,看了第五伦和景丹一眼,然后又事不关己地发呆去了。

景丹与第五伦在东边就坐,第五伦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厅堂虽大,装饰却极其简朴,鲜于褒的县寺比这都奢华,更别说邛成侯府了。

此时天已经有点暗了,堂内却未点灯烛,萧言奇怪地问了一声,景丹却告诉他:“郡君下了令,黄昏未到,不得点灯。”

萧言这生在云上的世卿子弟,烧蜡烛像烧柴一般,当然无法理解,抿着嘴,心里定是不屑。第五伦倒是暗暗颔首:“至少表面上,这郡尹张子孝还是节俭的。”

可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啊,孝子廉吏治郡不一定厉害,瞧瞧邛成侯、萧氏的飞扬跋扈就知道了,张湛硬不起来,拿他们一点办法没有。

不多时,张湛来了,却见他四十余岁年纪,留着三叉胡,一脸肃穆,无愧三辅仪表之称。穿一身有些旧的官服,腰束葛带,足穿麻鞋,这模样是平日便如此呢,还是在执行王莽的简朴之风?

“见过郡君!”

四人起身朝张湛行礼,张子孝不喜欢繁文缛节,直接道:“古人云,公卿大夫,所使总方略、一统类、广教化、美风俗也。从前朝开始,郡守、二千石便要挑选吏民中的贤士,每年推举二人入朝成为郎官,是为孝廉。”

“新室以孝治天下,亦是如此,不举者有罪!”

一听跟举孝廉有关,萧言面色有异,看着对面的第五伦,心中大疑。

他早就听父亲萧乡侯说过,今年的孝廉有二,一是他萧言,另一个则是在郡里挂着”门下史“一职的王隆,名单都报上去了,走了流程,十月份就能入朝做郎官。

如今张湛召他们前来,应是正式公布,景丹还可以说是教化之吏有资格旁听,将第五伦喊来作甚?

莫非是张湛不知哪根筋搭错,要让第五伦顶替他们其中一人?

如此一想,萧言不由恼怒起来,倒是像极了那天宴会上隗嚣讽刺的,猫头鹰按着脚下的腐鼠,只以为凤凰要与之抢食!

万幸,赶在他发作前,张湛将话说完了。

“然而今年有所不同,陛下有诏,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并行,厥有我师。新室建国十载,今年要广开进贤之路,选拔豪俊文学之士,好让贤能稽参政事,祈进民心。于是今年改孝廉二人,为特科四人!”

“特科?”

在座四人面面相觑,原来早在前汉时,这察举制除了孝廉为常科外,还不定期招收特科。诸如贤良方正、贤良文学,甚至还有有明经、明法、尤异、治剧、勇猛知兵法、明阴阳灾异等……大概相当于特招的特长生吧。

王莽却是将改革的刀挥向了仕晋之途,将特科与常科结合,弄出了前所未有的“四科取士”来。

“天子令二千石举治下吏民有德行、通政事、能言语、明文学者各一人。”

“一曰明文学,王隆,汝学通行修,颇有文章之能,可为之。”

王隆已经从他的文学世界里缓过来,起身应诺,从那篇赋就能看出,确实是实至名归。

“一曰通言语,萧言,汝家世代贤良,经中博士,又能直言极谏,可为之。”

前两个还好,但什么“直言极谏”就八竿子打不着了,莫非指的是他善于抬杠?萧言显然是依靠族望阀阅才入的。

萧言只默默拱手,看得出来,他对这安排极不满意。

“一曰通政事。”

张湛看向他一直信重的景丹,自己一直承诺孙卿一个郎官正途,如今算是实现了。

“孙卿,你在任文学掾期间,明达法令,足以决疑,又能案章覆问,文中御史,可为之!”

景丹应诺,感慨良多,他读完太学后射策不中,又因在师尉郡被大宗压制,难以出头,便毅然离开故乡,到列尉投奔罕见的清官张湛。

虽然做了三百石曹掾,可终究不是仕途正道,景丹还是渴望一个察举,成为郎官,以后才能独当一面,去当个县宰。

“一曰有德行。”

张湛看向第五伦,说起来,虽然久闻其名,但这还是张郡尹第一次见第五伦。

却见此子身材不高,却有几分气度,年纪是在座四人中最小。再想到景丹对他说起,当日长平馆中第五伦的言行,更多了几分喜爱。

最后这个名额,张湛是顶着巨大的压力,专门留给了第五伦。

“第五伦,你德行高妙,志节清白。孔子有言,君子之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事兄悌,故顺可移于长。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是以行成于内,而名立于后世矣。”

“这德行一科,汝可当之!”

张湛语速很快,目光一直盯着第五伦,生怕他拒绝。而一旁的景丹亦然,眼睛朝第五伦频频暗示,让他快些应下,唯恐这小子又来个三辞。

第五伦微微张口,还不等他说话,一旁有人却忍不住了。

萧言忽然起身拱手,掷地有声:“小子才干浅薄,这通言语一科,实在是当不起,郡尹还是另请高明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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