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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轶顿时大惊,他从小就知道,这从兄在别人面前看似士君子温文尔雅,内里胆量却极大,但这对李氏有何好处?莫非是要……谋反?
李通却摊手道:“既不是我家泄露了消息,又非我家袭击使团,与我何干焉?也不必非要成功,只需使团遭袭之事发生,就如留侯博浪沙刺秦始皇一般,足以天下震惊。且不管是谁所为,我家稍一散播,最后都会说成受是绿林军指使,欲谋害皇帝子嗣。”
李轶更糊涂了,兜兜转转半天,感情李通意在绿林?
李通颔首道:“南方群盗中,以绿林势力最大,荆州牧费兴征兵两万,欲南平绿林山,可这都几个月了,却迟迟不动。大军就驻于南阳就食,去岁本郡大旱,农夫们已经没多少衣食了,这青黄不接的时节,根本逼不出多少。”
“荆州牧和郡大尹遂示意吾等豪右出资,我家就带头分摊到了许多,每月千石啊!若是不从,就直接訾税。”
不管荆州牧作何打算,养寇自重也好,谨慎行事也罢,站在李通的角度,都希望这场仗赶紧开打,否则拖得越久,百姓遭殃还是小事,豪强们也不得安生。
“更何况,只有迅速平定绿林,我家在南方的生意才能做下去。”
而皇子遭到“绿林贼”袭击,当会让朝廷意识到严重性,逼迫荆州牧南下开战。
李轶恍然大悟,却想到了另一个可能:“兄长,若是此役,绿林胜了呢?”
李通却笑得更开心了,此刻的语气野心勃勃,与他在第五伦车上时的庸碌平凡截然相反。
“若如此更好,我家就要准备,做另一桩风险大、回报更大的大生意了!”
李轶钦佩不已,只在领命离开前戏谑道:“从兄就不怕袭击使团的人太多,让与你谈笑甚欢的第五伦也丧了命?”
李通大笑:“第五伯鱼,一路人而已,他死则死矣,与我何干焉?”
……
一路走到宛城,第五伦只道南阳果然是大郡,割周楚之丰壤,跨荆豫而为疆,纵是久旱,亦能瞧见人口繁盛,里闾密集。
他虽然没直接看到户籍卷宗上的精确数字,但听说全郡有三十多万户,人口很可能已达两百万!
这就很恐怖了,第五伦的故乡列尉,也就百万出头,可怜的北地郡更只有区区二十万,光看人口的话,一个南阳能顶十个北地。
但这也意味着,南阳的土地兼并问题,较关中更为严重,且距离京师甚远,朝廷的力量投射到这已略显薄弱,恐怕连兼并和奴隶买卖都无法禁止。
于是荆州牧欲平南方绿林军,也不到别处招兵,就盯着南阳薅,令前队大尹甄阜征得两万人,就在襄阳训练,衣食仰仗于前队供给。
“第五伦拜见承新侯。”
前队大尹甄阜架子很足,就没出城迎第五伦,而等他自来拜见,谁让这位出身高呢?甄阜乃是中山甄氏家主,他的父亲甄邯,乃是王莽创业团队几大干将,始建国时作为三公之一的大司马,又封承新公。
到了甄阜时降公为侯,但依然受宠,此人对新朝忠心耿耿,王莽这才放心把硕大一个前队交给他。
甄阜请第五伦就坐:“伯鱼来时,征讨东方盗寇的将军出发了?”
“早我几天离开常安。”
“何人为将?带了多少兵去?”
第五伦道:“陛下以太师羲仲景尚为偏将军、护军王党为裨将军,只带了亲卫私从数千,要到了东方后,统筹青州、徐州、兖州三州之兵,会剿吕母、樊崇、力子都三寇。”
“还遣了国师和仲曹放征召陇右兵,南下击句町……”
“还要打句町?这都第三次了。”甄阜都觉得这不可思议,本以为朝廷结束对匈奴作战后,能彻底转向内部,拖在益州南部的那几万人也能拉回来,岂料王莽还没放弃。
而对朝廷遣将军去东方,却只让荆州自生自灭的方略,甄阜也有意见:“我听说伯鱼从严伯石学过兵法,应当知晓,海岱之贼看似势大,实则肘腋之患也,倒是这荆州之贼容易变成心腹大疾。”
“本郡南蔽荆、襄,北控汝、洛,当春秋时,已为要地,南方有消息,说绿林每个月都在壮大,虽然如今只躲在山林水泽中,可一旦其北上,便会威胁到宛城。朝中公卿们,应该先发兵平定绿林,再剿东贼的。”
他大概是对的,毕竟连第五伦这历史盲,都知道“绿林”,指不定历史上就起势了呢。但第五伦没有发表意见,发表了也屁用没有,他还指望绿林大胜,吸引朝廷主力南下呢,只道:“或许是陛下相信,以大尹之才,能保南方安定呢?”
嗅到南阳这大战之前的气息后,第五伦现在只想赶紧接了王莽那俩儿子回朝,且要加强沿途护卫数量,万一他俩出了事,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
尽管不是自己的兵用得不顺手,甚至还会扎手,第五伦也只能请求甄阜再给自己派点人。
甄阜有些不高兴:“伯鱼是担心,在我辖区内有贼人袭击使团?”
第五伦抚节杖笑道:“天子重托,谨慎些没坏处,我素来胆小,越骑营三百,再加两百郡卒,才能安心啊。”
他对甄阜派的人只有一个要求,要忠诚,第五伦唯独这次不需要反贼。
甄阜思量后道:“老夫倒是有一个人选,可派他带兵助你。”
“谁人?”
甄阜道:“棘阳县尉,岑彭,此人对新室,忠心不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