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仪颇为举棋不定,也就不再追问对方的答案。接成了大醉,眼看上官仪大醉酪酊地被仆役抬走,他只得叹息了一声,而这叹息便引来了刚刚走过来的张坚韦韬的侧目相视——在他们看来,分明是李贤把上官仪灌醉的,这叹息无疑是马后炮。
李贤却不管别人怎么想,今儿个试探上官仪的目的是达到了,尽管结果不怎么完美。既然这么想着,他地脚步不禁慢了下来,而上官家的那些仆役见李贤仍在花园中兜兜转转,有两个懂得菊花兰花品种,稍有些见识的便上来介绍,端的是口若悬河头头是道。
李贤却对这些风雅阵仗没多大兴趣,他也就能分辨什么好看什么难看,至于品种之类的勾当全都是一抹黑。因此,耐着性子听了片刻,他便四下张望了一下,忽然故作好奇地问道:“对了,怎么没看到小婉儿?”
这一年当中,李贤往来上官家地次数不下于二十次,几乎每次都变着法子给上官婉儿捎带些小玩意,每次都是借着各式各样的名义。尤其是上官婉儿上次生日地时候,他更是送过一份丰厚的大礼。此时,听到李贤问这话,那两个仆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小姐一大早就被少夫人带出去了,大约……”
话还没说完,便有一个仆役忽然冲进了园子,一看到李贤便更加快了几步。待上得前来,他立刻满脸堆笑地道:“少夫人带着婉儿小姐回来了!”
这报信自是来得及时,李贤少不得又赏了几个,悠悠然踱到前院,果然见大批仆妇簇拥着郑十三娘进门,旁边那个乳娘抱着的可不是上官婉儿?然而,下一刻,他地目光便被旁边的另一个人吸引住了。
四褶青苏长裙,青白鸟纹衫子,玉色的襦衣衬着肌肤胜雪,乌黑的云鬓上缀着一支颤颤巍巍的四蝶银步摇,正是徐嫣然,脸上犹挂着一丝讶色。而旁边的楚遥同样完全没料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李贤,惊讶过后便在那里使劲拉自家小姐的袖子。
常常见这位沛王,郑十三娘早就没了原先的拘束,此时裣衽行礼过后便笑道:“沛王殿下又是来寻公公小酌么?”
李贤笑着答礼,又和徐嫣然打了个招呼,这才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上官太傅的酒量太浅,如今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咳,小上官大人又不在,我刚刚只得在花园里头晃悠了一阵,谁知正好你们回来了。”
见乳母手中的上官婉儿正瞪着黑亮的大眼睛看他,他便上得前去,嬉皮笑脸地道:“婉儿,还记得我么?嘿,这次可别再叫错人了,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他手心一翻,忽然变戏法似的舀出了一方小巧玲珑的砚台,却是极其精致,显然是外贡的佳品。
郑十三娘见惯了李贤这做派,而徐嫣然却是头一次瞧见,自不免更加诧异。而楚遥更是眨巴着眼睛瞧着那边的一大一小,眼神闪烁得厉害,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沛王哥哥!”
一个清晰的叫声让李贤心怀大畅——总算是有进步,第一次盯着他叫姑姑,第二次则是叔叔,至于此后沛王叔叔或是小叔叔之类的称呼不绝于耳,弄得他几次三番招来了屈突申若和贺兰烟的嘲笑。心情大好的他便将砚台交给了旁边的一个侍女,旋即拨弄了一下上官婉儿挂着的那个锁片,不消说,这就是他当年的见面礼了。
他一转头,见徐嫣然正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便有意开玩笑道:“婉儿出身书香门第,这砚台却是她将来用得着的。如今徐大才女的名声满城皆知,待到将来,却得看我们的上官小才女了!”
对于这种说法,郑十三娘自是莞尔一笑,并不当真。识文断字固然是名门闺秀必得会的,但要说才女却并不容易。如徐嫣然这般三岁识字五岁能文七岁能诗的,举天下又有几人?说笑着进了接待熟客的小厅堂,她便打发走了那些侍女仆妇,自己亲自抱了婉儿坐在主位上,徐嫣然主仆和李贤等人分坐两边。
品了一口香茗,李贤便说起了今日自己被逼上朝的情形,故意提到了长孙延授官通事舍人的事。郑十三娘不知情由,脸色自是丝毫未变;楚遥则是倒吸一口凉气,面上尽是忧色;倒是徐嫣然只是微微一讶,旋即竟是冲着李贤意味深长地一笑,渀佛知道是谁人弄鬼。<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