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儿臣谨奉诏。”
皇帝老子都病了,作为太子监国原本就是理所当然,因此李弘在这个时候也没法做什么谦辞之语。
而接下来,李治便艰难地转头看着身边的妻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媚娘,弘儿还年轻,先前虽然有三次监国,毕竟时日不长,经验尚浅。你帮了朕那么多年,这次也同样帮他分担一些。他的身体弱,若是因为这重担而……咳,总之朝堂上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陛下放心,弘儿是太子,可也是臣妾的儿子,臣妾必定会尽心尽力。”武后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然而,似乎是担心李治的病情,似乎是在担心其他,她的面上少了几分往日的妩媚容光,更多的则是一种深深的关切。“陛下既然担心弘儿的身体,还不如多多休养。九成宫已经修好,翌日身体大好的时候,臣妾还想奉陛下游九成宫呢!”
—
“好,好!”
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李贤总感到自己老妈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可忖度这时候没自己说话的份,他索性一声不吭。然而,交待完武后和太子,李治渀佛遗忘了他这个儿子,厉声训斥起了李显。
“你年纪也不小了,你五哥身为太子天不亮就得起来理事见人,你六哥文能出口成章,武能上阵杀敌,可你都在干什么,成日走马斗鸡,倒是一桩‘美谈’!你刚刚改封了英王,可你看看自己‘英’在哪里?回去好好读书,若是再不成器,朕……朕就让你六哥用当初调教贺兰敏之的法子来对付你!”
李贤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再看到李显一幅垂头丧气的模样,缩头缩脑连连称是,他心里顿时郁闷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不过就是代老外婆和去世的那位姨娘管教了一下某位纨绔,至于弄得人人皆知么?
大约是一下子该说的话说得太多,李大帝明显有些倦意:“朕该说的都说了,你们先退下吧!媚娘,一大早忙前忙后累了大半天,你也累了,回含凉殿好好歇歇。”他说着又朝两位黑眼圈大大的太医点了点头,吩咐他们暂时回去。
然而,就在李贤跟在老妈兄弟之后告辞的时候,冷不丁却有一句话钻进了他的耳朵:“贤儿,你留下,朕有话对你说。”
老爹有话单独吩咐?李贤虽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却不敢违命,看着老妈带着李弘李显走人,他便绞尽脑汁开始猜测。这猜测还没一个结果的时候,他却听见老爹开口把王福顺等内侍宫人也一起赶了出去。于是,诺大的寝殿中就只剩下了他和皇帝老子两个人。
“朕久犯风眩,目力大不如前。秦鸣鹤说,朕这风眩若是一连如此发作下去,只怕是要失明。”
如果说李贤之前还不知道什么叫做五雷轰顶,那么此时此刻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当即就是一幅瞠目结舌的表情。他只不过以为老爹有什么要紧勾当需要单独交待他去做,或是警告或是提醒,万事皆有可能,可怎么也没料到是告知他这么一件事。
“父……父皇……”
结结巴巴迸出这么几个字,他往日的伶牙俐齿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要安慰没法安慰,要劝解没法劝解,一个不小心竟是撞在了榻角上,一痛之下方才渐渐恢复了镇定。
“此事只有秦鸣鹤,朕和你知道,不入第四人之耳,你明白么?”李治厉声喝出了这么一句,见儿子二话不说地重重点头,他便长叹了一声,“上天没有赐给朕好身体,朕也只能认了。先头为了你是否回来,朝中有过争论,如今那些御史正揪着你不放使劲上奏本,这些朕都知道。朕只告诉你一句,朕信得过你。”
皇帝老子的承诺是天底下最靠不住的东西,这一点李贤早有觉悟。然而,此时此刻李治这么说,他却有一股莫名的感动。不管人家说李治薄情寡义也好,说优柔寡断也罢,可对待他这么个儿子,做皇帝老爹的做到李治这个样,已经算是极其少有了。
“儿臣……”
李治没让李贤继续说下去,摆摆手来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话:“那些谢恩之类的俗话就不用说了,今儿个朕和你只是父子,不论君臣。朕要和你说的是一个父亲吩咐儿子的事,而非一个皇帝吩咐皇子的事!”<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