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既然是大唐都城,占着天下第一城的名头,这日的人自是不少,而侨居此地的异国人士同样不计其数。正因为鱼龙混杂,所以,这每日里发生的各式案件自然也是数不胜数,就是长安万年两县衙门有再多的人力也周全不上来。所以,等闲什么王孙贵族强抢民女,两公子寻衅滋事酒后伤人……如是等等涉及权贵的案子最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天子脚下的县令品级最高,但天子脚下的县令也最难当,对比几个飞黄腾达的前县令,先头被发落到西域的前任长安令就是最好的例子。于是,在这个烫手的位子上坐了刚刚不满一年的新任长安令胡敬,一听说越王李贞遇刺的消息,那张脸一下子失去了所有血色。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召见了主管治安的所有属官,用近乎咆哮的声音下达了一连串命令。等这些事务办完之后,他就立刻上马直奔越王第,正好在门口撞见同僚万年令,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同时苦笑——这种事情必定有限期,一个不好,他们就倒大霉了。
李贤虽说不是大夫,但既然赶来了,慰问之外不免提出要查看一下伤情。结果,越王李贞痛痛快快地揭开了上衣,微微有些赘肉的小肚腩上赫然是一道深深的伤痕,相形之下,他手臂上那两处小伤根本微不足道。不过,和人家遇刺之后的心有余悸相比,这位越王那叫一个气定神闲。
“不就是一点点小伤。这遇刺又不是什么光彩事,看他们张扬得天下皆知!六郎,回去告诉你父皇,就随便说是哪个醉汉闹事,已经被格毙当场就行了!还有,明崇俨,你别和我说什么鬼神命数,告诉你。我平生最不信地就是鬼神。这么点小伤算不上血光之灾。养个几天就没事了!”
长安令胡敬和万年令戴式常进入寝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越王李贞露在外头的雪白肚腩,以及上头那触目惊心的伤痕,原本就不堪重负的心脏顿时又猛烈跳动了两下。按理说听到越王李贞那不用大肆追究的话可以让他们安心,可想想这事情是绝对捂不住的,皇帝也是不可能不追究地,两人就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越王第在修德坊。属长安县管辖,因此长安令胡敬自是第一个上前请罪外加担负责任:然而,他只是讷讷道了一句“下官失职”,就被斜里一句话打断了。至于生怕凶手出自自己辖区地万年令则是连开口地机会都没找到。
“越王如今重伤之后需要休养,既然刺杀正好发生在越王第门口,自有旁观者可以询问,就不要打搅越王了!”
李贤反客为主地站起身来,先是朝明崇俨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即便直视着两位县令。不耐之色溢于言表。直到这时候,两个倒霉的县令方才骇然发现,自个刚刚竟然昏了头。压根没看见坐在榻边的李贤——他们都把一身青衫的李贤当作越王属官了。
不等两人诚惶诚恐地说些什么,越王李贞这个主人也终于开口了,照旧是刚刚那种漫不经心满不在乎的语气,三言两语轰走了两个县令,随即对李贤道:“这种事对我来说不过家常便饭不稀奇,哪年不遇到两个行刺的,没什么好大惊小怪。只可惜今晚特意请了六郎你来,却看不成那天魔之舞,啧啧,枉我硬是请了平康坊三大名妓……”
都这节骨眼上了,这越王还念念不忘女人?李贤瞠目结舌之余,剩下地那些唠叨几乎都没听进去——他已经算是够有性格了,想不到这越王李贞比他更有性格,竟然渀佛是只要女人不要命似的。他正这么暗自腹谤着,就只见大门猛地被人推开,一个人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八哥,你的伤……”
这大热天,纪王李慎是货真价实地满头大汗,一看见李慎尚未系好的上衣,他更是头皮发麻——天哪,他还听信了那总管的话以为真的没事,谁能想到竟是这么长这么恐怖的伤口!一向胆小的他倒吸一口凉气,直截了当翻了个白眼,就差没直接晕倒了。
越王李贞夸张地以手击额,赶紧胡乱把上衣系好,这才不耐烦地斥道:“老十,我还没死呢,你那么紧张干吗!嘿,那个该死地刺客,害得我费尽苦心安排了那样三个名妓却没法一亲芳泽,可恶,我非得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这一次,纪王李慎也被这番奇谈怪论给镇住了——这痛恨刺客不是为了人家地行刺,而是因为害得没法看歌舞看美人?虽说对李贞好色的脾气很了解,但此时此刻,他
住了,刚刚那满肚子惊慌和愤怒全都作烟消云散了。
“咳!”李贤冷不丁重重咳嗽了一声,打破了那种古怪的气氛,“还请八伯好好休养,我现在就进宫去报父皇!”——这再不找借口溜号,他非得当场忍不住哈哈大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