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情况下,武后都是一个冷静的人。事实上,群臣争吵立后的时候,她一时忍不住从帘后怒斥犯颜直谏的褚遂良之外,她很少有忍不住怒火的时候。就是那唯一一次似乎会动摇后位的事件中,她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冷静。
这大臣家里可以容得下悍妇,但皇家却绝对不可能。她可以把整个粉黛三千的后宫改造成全部是女官的地方,但却不可能改造自己的丈夫风流花心的性格,所以,惟有让他时时刻刻体会到新鲜,用柔情以及手段系住他,才可能让一切维持原样。
所以,看到那个诚惶诚恐叩头请罪的雍州长史,还有一旁满脸不得劲模样的儿子兼雍州牧李贤,她仍是极好地保持着处变不惊的表情。人都已经死了,生气也于事无补,再说,能够逗人开心妙语连珠的人,又不是死了一个就再也没有了!
但她确实很生气,这脸色虽不变,责问的语气却是一句比一句重,最后还是看在那个可怜的长史是她调配给李贤作为副手的份上,她才结束了自己的凌厉质问,吩咐雍州廨和左右金吾卫密切配合,务必十天之内抓到凶手。
这雍州长史千恩万谢地走人,李贤正想跟在后头,却被武后叫住了。这一回,他再次领教了自己这老妈久违的目光攻势,虽说好久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但毕竟多次交锋的经验还在,而且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这次坦荡荡啥都没干,干吗要心虚?
“好端端地偏偏人死了,你父皇好容易有这么一个能插科打诨的人,也勉强能看清他玩的那些把戏,如今一知道这事雷霆大怒。毕竟,这谋杀朝廷命官的事情,先头只有太宗皇帝的齐王李佑曾经暗杀过权万纪,之后从未有过。”
“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刺杀朝廷命官,这事情攸关大唐脸面。若是不查出一个所以然来,只怕如今在长安的各国使节也会看笑话。除了左右金吾卫和雍州廨通力合作之外,我建议母后把程处默也算上,羽林军中也有几个能干的军官。再加上大理寺。总而言之,多管齐下,我就不信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要说造谣,李贤绝不陌生。他自个就是煽风点火的祖宗,怎么甘心人家把脏水泼在他头上?一面派人出去把水搅浑,一面大公无私大义凛然地提出这么一个建议,他那表情要多坦荡有多坦荡。
他娘的。这要是不把黑手揪出来,他就不叫李贤!
对于儿子这样地态度和这样的建议,武后很满意。只是思索片刻便立刻答应了。事实上。流言语虽然多。但她并不怎么相信李贤会如此沉不住气,宠爱的儿子和一个可有可无的宠臣。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地,倘若李贤真的看不惯明崇俨,她不介意把人贬黜到岭南去。然而,如果真是李贤杀的人,那么她就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计划了。
今天敢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将来谁能担保他不会干出点别地?
事实证明,拥有了近二十年的母子相处经验之后,李贤在这一方面的技艺水平已经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哪怕这件事情真是他干的,他也能把所有痕迹给撸平了,把事情原委解释得天衣无缝,更何况这原本就不是他干地!于是,在他的循循善诱引导下,武后渐渐把注意力转了过来。
摆事实,讲道理,论述文中最常用的两个手法被李贤用到了如今地场合中。从自己从辽东回长安途中遭遇地奇怪刺客,到杜康酒肆上遇到地李惊蛰的古怪提醒,再到这件意味难明地当街刺杀案,他索性一五一十都对自己的老妈撕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父皇和五哥一病,有异心的人就多了。就算是某些朝臣,也不免有让我自立门户和母后你打擂台的意思。他们这些人倒好办,也就是认为牝鸡司晨非吉兆,倒是某些隐在暗处野心勃勃谋划的人更可恨。母后,这么多年下来,别人不知道你的辛苦,难道我还不知道?单单说父皇时不时因病倦政,若不是母后,只怕早就出权臣了!”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顺便再捧上两句,这基本上是人人通杀的绝学,在武后面前也是屡试不爽。于是,就只见武后的面色阴转多云,多云转晴,很快恢复了日常水准。当然,和最后的总结陈词相比,前头李贤列举的事实才最最让她在意。
自个的儿子她有充分的信心看住,但若是让别人钻了空子,那可就是奇耻大辱!
要说明崇俨曾经是
家里的座上嘉宾,自个春风得意的同时,也连带衬着子吃饭的人没了饭碗。这一个妙语连珠同时还会一手出神入化幻术的角色,试问寻常门客怎么能与之并肩?于是,明崇俨一死,暗地拍手称快的人绝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