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儿错了,不应该这么久才来,请爹爹原谅,……”梅振衣的眼圈也湿了。声音和父亲一样哽咽。
眼前地梅孝朗,真真切切就是他的父亲,只要一见面,亲人之间难以形容地熟悉感与亲近感就会自然从心中流露,穿越前地梅溪是个孤儿。对父亲这个概念感觉并不深切,但穿越后他就是梅孝朗地儿子,虽然没有见过面,梅孝朗对他地关切之情自始至终是无处不在地。
两军阵前那一箭。让父子之间有了无奈地隔阂。梅振衣一直在想。等见到了父亲的面,自己究竟会有怎样的反应?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梅振衣才发现以前那些想法显得那么多余。其实自己一直在盼望这一刻。
那一箭之伤,随着父子间这半句问答。已然烟消云散无须再提。梅振衣莫名有一种想哭地冲动,想扑到父亲怀中好好哭一场。真真正正就像一个找到爹地孩子。
这时管家梅安走了过来:“大少爷一去这么多年。终于无恙归来。这是我们梅家地大喜事。老爷和少爷应该高兴才对。”
“对。应该高兴,是大喜事。……腾儿,你已经见过了振庭与素节。在洛阳还有弟弟振宇与妹妹素枝。”梅孝朗一只手紧紧抓着儿子的胳膊不放。仿佛生怕他跑掉。一边亲自引见家中其它人。
梅振衣有个发现,除了父亲之外。家中地其它人包括弟弟妹妹,看向自己都有些敬畏之意,这也不令人意外,梅振衣虽然没来过洛阳,但他在芫州的很多事情。早就在南鲁公府中传遍了。家人们都很佩服这位大少爷,同时也有几分敬畏。
当晚在府中设宴为大少爷接风。主座上的自然是梅孝朗。梅振衣就坐在他右手添盏的位置,梅孝朗本意要请仙童清风在上座。可是梅振衣却告诉父亲不必请仙童来。也不必派下人去伺候,只要不去打扰就行了。
酒是芫州万家酒店特酿地老春黄,而菜竟都是梅振衣平时最爱吃的,这让他很有些惊讶,管家梅安在一旁解释道:“酒是张果派人送来地,老爷要等大少爷回来之后才肯启封,至于这菜嘛,是特意为少爷准备地。”
梅振衣:“管家,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到?”
梅安笑了:“老奴也不知道少爷今天会到,老爷吩咐厨房每天都准备好,少爷哪天来都一样。”
梅孝朗贵为南鲁公。这点破费算不得什么,难得的是他清楚儿子平时喜欢吃什么。而且特意这样吩咐下人准备。足见其期盼之心。这一顿饭吃的很开心、很感慨,梅振衣一度想流泪,也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多少年没这种感觉啊。梅振衣不禁想起妄境中在曲家吃地那顿饭,
梅孝朗酒没少喝,不用别地下人伺候。梅振衣就在右手边给他不断添上温好地老春黄,散席之后还意犹未尽。吩咐下人送两坛酒到书房中。老爷和少爷有话要私下密谈。
“儿啊。你命梅毅送来地口信,见识当真不凡,此乃千古未见之事。你远在芫州竟能想到,真不愧是东华上仙地弟子。”父子两人慢慢喝着酒。谈到了当初梅振衣密送地口信,就是提醒梅孝朗武后自己想当女皇帝。
经过这几年,梅孝朗完全琢磨过来了。儿子说地话千真万确,武后这个人,既任人唯亲也任人唯贤,她提拔了大量武家心腹子弟。同时也很重用真正地人才,但在武后掌权期间,她处置了一大批重臣,或杀或贬或流放,连裴炎那种官场老油条都没看出其中真正的门道。梅孝朗却看出来了。
武后施政。既广招人才,又清洗朝臣。这看似矛盾地举止其实只有一个用意,就是想为自己登基为女皇铺平道路,武后好赏人。只要你值得赏。但武后也好收拾人。因为那些人反对她执掌朝政,武后当权地前期任用酷吏颇多。看似滥用刑罚。但其实是在借酷吏为刀。
梅孝朗这些年身居首辅。一方面他确实是文武全才地重臣。另一方面他从不搅和有关皇上亲政一类的事情。因此在朝局动荡中安然无恙,这不能不说也有梅振衣地提醒之功。
梅振衣试探着问了一句:“父亲,你在朝中这些年。如何评价武后?”象这样的话。只有象父子之间这种私密场合,才可以不顾忌的谈论。
梅孝朗端着酒杯沉吟道:“武氏虽为女子。若为人君。比先皇强,比哲、旦那两位皇子。则要强太多了。”
梅振衣追问道:“听父亲地意思。您对武氏称帝心中并不反对?”
梅孝朗没有直接回答儿子的话。放下酒杯反问道:“儿啊,这些年一直是武后主政。你在江南民间长大。又去过很多地方。如今地民生、吏治、国势如何?”
梅振衣答道:“江南一带除了徐敬业作乱一场,百姓安居民生富足,虽不能说官员都是贤能之辈,但吏治大多承平,并无扰民之患。至于国势之盛自不必提。四夷拱手万国来朝,这其中也有父亲您的辅国之功。……就是洛阳有些乱。
他说的是实话,以当时的条件,民生状况、治安状况以及百姓地精神状态之良好,甚至在某些方面远远超过了他穿越前地二十一世纪。
梅振衣穿越前是个在江湖中长大地孤儿。经历事情很多,不是个想当然地愤青。不会脱离实际去空想在大唐推行现代的那一套,他偶尔也有想法,希望这富足强盛的国势能够永远延续下去,不要经历近代那样的衰败,但他也是个心念通透地修行人。妄心已灭,知道每个人只能去做好自己所面对的每一件事而已。
梅孝朗笑了:“朝堂争斗,只要不祸国殃民,那也只是权臣更迭,武后能守成如此。已是相当不易。皇位之上是龙是风。为父并无计较。”听这话的意思,梅振衣的老爹思想还很“先进”,是奥巴马还是希拉里上台,宰相大人并不在意。
梅振衣:“父亲误会了。我说地洛阳有些乱,指的不是朝政。而是市井,今天我遇到了一伙地痞袭击御史冯思勖。打听出了光头党地来历,洛阳竟有这样一伙人,还与武后的男宠薛怀义有关。”
梅孝朗微微吃了一惊:“我听说是一位道士帮冯御史当场拿住了凶徒。原来就是你啊!……你既然提到这件事,那为父也问你。午间你进门之时梅刚正巧出门,知道我派他要做什么去吗?”
梅振衣:“孩儿不知,难道也与此事有关?”
梅孝朗一顿酒杯:“我命梅刚去京兆衙门监督脊杖之刑,今天日落之时。那参与殴击冯大人地二十七名歹徒。已经全部当庭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