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洛阳城中有了很多传言,有人说白牡丹失踪是因为遇到了劫财劫色的,也有人说白牡丹是带着财宝与情郎私奔了,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在洛阳城外亲眼见到白牡丹坐着一辆马车离去,车上还有一位翩翩贵公子。
梅孝朗命人暗中调查的结果,传言皆不可信,白牡丹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他立刻派人到芜州给儿子送来口信,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觉得有必要告诉梅振衣一声。其时已是大唐载初元年(公元689年)初春。
梅孝朗的口信还没送到芜州,仙童清风已经去了洛阳,进入清静小园没有惊动任何人,然而在园中却碰见了先到一步的随先生。清风返回敬亭山后告诉在竹林中守候的钟离权与知焰,白牡丹就在南鲁公府后院藏身,但情况不太妙,他与随先生也没别的办法。
当年那场花魁宴,清风和随先生也在,各自开口吟诗说了一段谶语。随先生说的是:“如此缘铿消不得,可怜一梦太匆匆。”而清风说的是:“悟来事事都成幻,辛苦人间数百年。”暗指白牡丹修行难成天道,语气却各有不同。
尽管白牡丹知道面前这两个人身份不寻常,当时震惊事后却很坦然,还对梅振衣讲了一个洛阳街头算命者开口断人会死的故事。梅振衣事后也想明白了,说话的人身份不同,难免视角不同,在金仙眼里世人一生不都是匆匆一梦吗?就算是白牡丹这种人。若修行未成不都是辛苦数百年吗?难道还不活了,难道还不修了?
世间众生就是这么活的,这两人说话地口吻,尤其是随先生的语气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但两人也没有白来一场,清风留下了紫石芝,随先生留下了玉骨扇,紫石芝可续命,玉骨扇可遮身,将来白牡丹有难或许能有所帮助。也算是随缘法。
等白牡丹真出了事,清风和随先生还去看了一眼,等来之后清风却说情况不太妙但他们也没办法。难道梅振衣精心准备的那清静小园还无法让白牡丹容身吗?连金仙都这么说,看来事情还真的很不好办。
知焰向梅振衣转告了事情的经过,最后说道:“清风去了,因为他当初也插了手,师父知道你一定会去的,我陪你一起去洛阳。”
梅振衣听知焰说要随自己一同去洛阳,并不感到意外,牵着她的手起身道:“我们明天就出发。先去回禀师父。”
知焰:“师父与提溜转就在山顶,我们去吧。”
承枢峰顶上,钟离权挥着芭蕉扇道:“你们且去洛阳,芜州一切有我在。”
提溜转也说:“你们放心的去吧,芜州还有我呢,什么事都会关照的,其实我也很想去洛阳见一见传说中地白牡丹。”
“什么事都少不了你!”钟离权一扇子把提溜转扇到一旁,又冲二人道:“你们这一去用不了多少时日,有什么事,再回芜州商议吧。”
梅振衣与知焰下山走了。钟离权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长叹一声,提溜转又飘过来问道:“上仙何故叹息?”
钟离权:“我这个徒儿,资质与悟性都是最好的,行事却不怎么像修仙之人那么清静无为,这一去,免不得又要强为不可为之事。也罢、也罢。这就是他历苦海的缘法。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提溜转好奇道:“我怎么听不明白呢?梅公子想救白牡丹,好几年前就有安排,那是深谋远虑用心良苦。如果说这也叫强为不可为之事,那么随先生与清风留下紫石芝与玉骨扇又怎么说呢?”
钟离权用扇子朝山下的空谷划了一圈:“你看这满山草木岁岁枯荣,再看这世上众人生死轮回,我有金丹大道,难道能让无缘之人都成仙吗?……随先生与清风那只是随缘,不会也不可能强行逆转生死。可是我那徒儿要做的事。就是尽一切手段救治白牡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提溜转不解的问:“梅公子救白牡丹。也不算错呀?”
“谁说他错了?谁也不能说他错!”钟离权的神情少见的有些激动,又问提溜转道:“你知道神仙最容易让凡人讨厌地是什么吗?”
提溜转:“不知道。”
钟离权:“梅振衣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去救白牡丹,哪怕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我这个徒弟的脾气我太了解了。但随先生、清风包括我,都知道白牡丹救不了,不会勉强去做,如果明明白白的告诉梅振衣,是不是很惹人厌?”
提溜转有点发懵,半天没回过味来,最后只说道:“你告诉梅公子也没用,我只是有点奇怪,那白牡丹只是洛阳名妓,与梅公子也只见过一面,难道真有什么媚术把梅公子给迷住了吗?迷住梅公子没关系,知焰仙子为什么也要跟着去?”
钟离权让它给逗乐了:“什么媚术能迷住我徒儿?当年他那么小的时候,我点石成金试探,反倒让他给损了一番!至于白牡丹的来历确实有点奇怪,相信振衣回来之后会对我解说清楚的。”
“梅公子损过你?这一出我没听说过,上仙快给我讲讲。”提溜转又来了精神。
钟离权与提溜转这一仙一鬼就留在了承枢峰上。第二天梅振衣与知焰离开芜州携手飞天赶往洛阳,在城外落下云头进城直奔南鲁公府。梅府下人见大少爷突然来到,还带着一位仙容绰约的女子,都吓了一跳。
南鲁公上朝未回,梅刚却是认识知焰的。赶紧将两人迎到了内堂。没有说太多地闲话,梅振衣让他命令所有地下人都退出后院,与知焰一起来到清静小园中。
这是个院中园,规模自然不会太大,也就三丈方圆,好几年没有人进来过显得很荒凉,东南与西北角各有一株扶风树,而地上全是落叶却没有一根杂草。
梅振衣道:“此园中全是牡丹,有仙家法阵掩护。你是看不见的。”
知焰点头:“听说观自在菩萨曾留下一滴净露,清风仙童亲手布的法阵,牡丹是你所植,而白牡丹又有随先生所赠的玉骨扇遮身,除了那三位之外只有你能见到她,我就在此地等你好了。”
梅振衣:“不必,我有办法让你一同进入法阵。”梅振衣袖中飞出一只护腕,扣在了知焰腕上,两人的身形就凭空消失于原地。
在外人眼中,他们俩是消失了。其实哪里也没去还站在那里,此时园中景像却变了,周围都是牡丹花丛,由于无人修剪生长的很是茂盛。花枝已发,花丛上还结了不少小花蕾,但还没有一朵开放。
乍看上去这一园牡丹茂盛无比,但仔细以神识感应,却明显生机不足。白牡丹穿着束腰长裙,裙裾拖曳于地,挽了一个高髻。以玉骨扇为簪,手持紫石芝站在一丛花树下,白皙地脸上有一抹妖异地微红。
梅振衣与知焰突然出现,白牡丹抬眼看来,欠身施了一礼道:“梅公子,你终于来了。这位姑娘是何人?”
梅振衣:“她是我地道侣知焰。”
白牡丹看着知焰。笑容有些虚弱,话却是冲梅振衣说的:“梅公子有此神仙眷侣,又何苦留情于此地呢?”
知焰主动开口道:“白牡丹,你也许误会了,他是医家传人总有济世之心,既然有缘不能眼见你落难,特意赶来救治。你的情形看上去不是很好,你我的修行不同。我也很难帮得了你。但振衣或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