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别个文官敢这么说,三个百户谁也不会买账,可张越毕竞,勋贵之家出身,又在兴和打过仗,自然有一种不同的亲切感。再加上张越这条件比起什么金银财物美酒良马之类的都要实在,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眼看那三个懵懵懂懂的汉子被牛敢推上马车,他们也不再争执,各自凑近了一嘀咕就赶紧把人给分了那个宣府左卫被称为徐老大的百户把自己的新属下都聚拢了来训了一番话,随即就像赶有一般把人往营地赶,心里却还在感慨着那三人的好运。无论是宣府左卫还是御马监侍卫亲军,要出头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但跟了这个小张大人,到时候干得好得一个出身却方便得很,谁不知道,这大明的天下,原本就是皇帝和那帮勋贵一起坐的!
姑且不论这个百户的思量多么浅薄多么狭隘多么无厘头,但张越捞出这么三个人来确实并没有太多的麻烦,哪怕是户籍也轻轻松松解决了,大明的赋役黄册确实极其森严,但军户不同于民户灶户匠户船户等等,上官的意愿原本就是相当重要的,有武安侯郑亨从中担保,又拍胸脯说会以宣府三卫兵员不足打御马监,张越自然顺顺当当把人带了回去。
由于被关了一个多月的大牢,一面是缺衣少食,一面还时时刻刻得p口被砍头,因此面黄肌瘦的三个人最初只是懵懵懂懂地听吐、旧以,洗刷更衣,然后是喝粥吃馒头,等到填饱肚子有了精神,又从牛敢那笨拙的解释中明白了眼下是怎么一回事,三个人终于明白这回是真真正正得了自由,不禁爆出了一阵狂喜的欢呼,隔壁屋子里的张越听到那几乎可以掀翻房顶的声音,面上便露出了笑容。而今天特意赶来求见的方青差点被那突如其来的欢呼吓了一跳,此时不禁皱了皱眉,心想张越的身边人怎么敢如此放肆,直到对面传来了张越的问话声,他方才连忙把这些思量抛在了一边,“不用在意他们,这都是些遭了大苦难的人,如今好容易重见天日,所以自然欢喜得过头了”,见连生棒着小茶盘送上了两盅茶,他就单刀直道,“当初你也说过本家在山西还有商屯,这一次倒还真是赶得够巧,只不过,此次开中的价钱居然能抬得这么高,你应该在其中出了不小的力吧?”
和张越来来回回打过多次交道,深知其人在提及正事的时候不喜欢拐弯抹角,方青定了定神,随即老老实实地欠了欠身道:“大人慧眼如炬,学生确实是觉得这次开中既然下旨不次支盐,那么这价钱着实太低了一些,再加上大人的章程本就定得不一样,所以学生就对几个潞安府的商人提过,至少得有七斗五升的价格才有把握,只不过没想到学生最后加到一石,还是被人抢在了前头,能拿到三千引的份额,实在是侥幸。”
“不管怎么说,你这次都帮了朝廷一个大忙”,张越想到昨日和郑亨联名送上去的奏折,再想想北征最要紧的就是军粮转运,自然对方青这点小心思没有任何反感,接下来又说道,“瓦刺三部臣服受封,阿鲁台也封过和宁王,但蒙古人的天性便是劫掠,所以朝廷在边境的互市也是时开时停,不过我知道,哪怕昔日王冠不在,通过边境前往口外的商队也一直有,尽管方家如今大部分都内迁到了山东青州,但留在山西潞安府的仍然有不少族人,因此对这些生意场上心照不宣的事情,方青自然不会不知道,然而这会儿听张越直言不讳,他忍不住心里一突,连忙把茶盅放回了旁边的小几上,他很乐意看着那些竞争对手受到打击,但口外那条线上牵涉到的晋商实在太多了,哪怕是张越,也未必能够一杆子打翻整条船上的人,他要是这会儿利令智昏,到头来极可能连自己也赔去,“大人,戟子北逃之后,除了抢掠就再也没法子享用到中原的那些好东西,所以中原那些东西只要送到口外,就是个倍二十倍甚至百倍的利,商人逐利不顾禁令确实是有的,但这是历来几个年屡禁不止的勾当,而且牵涉太多,大人若是要穷究此事,恐怕反弹极大,晋商们固然只是有钱,但每年孝敬出去的银子也不少,所以,“…”
“这一根绳子上一头拴着晋商,另一头恐怕还有无数人物,我还不至于迂腐到一根绳子往上撸,然后把人都得罪光了,私自往口外做生意,倘若只是带些丝绸或者其他奢侈品无伤大雅,但若是茶砖则不行,而给鞋子传递消息更是绝对不行!我在江南的时候曾经一口气枷号死了上百人,就是因为一个道理,逐利是人之本性,但绝对不能当汉奸!”
看到那张陡然之间变得杀气腾腾的脸,方青只觉得吞咽唾沫也有些困难,一时间想起了如今还剩下:三十个枷号犯人的宁波市舶司,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但那样等死却还不如直接死了,好歹不用零碎受苦,他费劲地转了转脑袋,好容易才挤出了一丝笑容,“那么,大人的意思是…””,“软子每次入寇,为之破家的百姓便不计其数,所以此风决不能助长。要往口外做生意,可以,但必须是干干净净的!晋商只有一个选择。要么是大明的子民,要么就直接滚到草原上去做数子的走狗,你刚刚不,觉得隔壁屋子里那欢呼声很奇怪么?他们都是被鞋子掳到北边去的,费尽千辛万苦才跑回来,对于他们来说,有松会恐怕恨不得咬下那些轻子一块肉来,恨不得生吞活录了里通教虏的人,往口外悄悄贩卖货物的商户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教虏的谍者我一定要揪出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