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陵斜睨了顾兴祖一眼,见其低着头,便冲张越使了个眼色,随即才正色道:“张大人是一省布政使,事情繁忙;顾侯爷也是军中要员,不可轻离,所以我这趟奉旨前来,便是要尽快了结此事。请张大人派人去请提督市舶太监张公公,都指挥使李大人,按察使喻大人。另外。如有人证物证等等,也请全部押到布政司理问所。”
尽管是昔日好友,但自打朱瞻基登基之后,张越除了上朝和其他公务。就再也没有见过房陵。此时见他稳坐如泰山,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他不禁在心里赞了一声,随即就依言传令了下去。就在他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不料顾兴祖突然抬起了头来。
“房指挥,你既然执掌锦衣卫北镇抚司,就应该知道人证可以假造。在关键时刻做不得数。这天底下这么大。随便找几个人安上一通言辞,要什么样的人证没有?张越既然知道私自隐瞒叛逆军情乃是大罪。为了脱罪,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侯爷这话说得不错,可人证可以伪造,物证何尝不能伪造?侯爷此前拿出的那一份厚厚的证供,偏生供述的人已经被全部斩,焉知不是为了死无对证?”张越见顾兴祖脸色铁青,也懒得再打嘴皮子官司,“如今皇上既然已经委了钦差查问此事。那么不过是比谁的证据有力,谁的证据可靠,侯爷何必再说那么多废话?。
“你哼,我倒要看看你能狂到什么时候!”
一想到上次在黄埔镇码头上被张越挤兑得说不出话来,顾兴祖便放弃了这会儿在嘴上占便宜的打算。冷笑一声再不做声。他既然安静了。张越自然更是无话,房陵也是稳坐钓鱼台闭目养神,偌大的三堂竟是一丝声气也无,就连一根针掉在的上的声音都能听见。顾兴祖和房陵都有随从跟随,张越却只孤身一人,这会儿他们三个都有座也就罢了,但却苦了其余站着的人,一个个不能出声不说,还不能随便动弹。于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就只听砰地一声,却是房陵背后的一个校尉碰倒了高几。
顾兴祖原本就满肚子火,此时正要借题挥,却现那亲兵一屁股坐在地上之后,竟是头靠着椅子腿昏了过去。
瞧见这光景,他顿时把先头那点冷嘲热讽的心思丢开了去,抢在房陵前头说:“房指挥,看来贵属连日赶路已经受不得了,他既然如此,其他人也必定好不到哪儿去。待会儿见了其他各位,不若就此休息一个晚上。毕竟,单单你一个人总不行
京城到尸州将近八千多里路。房陵一路换马不换人,虽不比送八百里加急的信使,但能在半个月内赶到这儿,自然是消耗不回头瞥了一眼,见身后的几个随从都是强打精神,他就淡淡地说:“把他抬下去,其余四个四个分批去客房休息,两个时辰换一拨,到点了就起来。张大人,能否去寻一些冰块来,让我用冰水洗个脸,也好提提神
张越原本张口想劝,可是被房陵说在前头,他也只得答应了,又吩咐人先带着那四个轮着去休息的锦衣卫下去。不多时,两个差役就一人提着一个。冒着寒气的大桶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下。顾兴祖瞧着房陵用冰块擦洗着胡须拉碴的脸,又用浸了冰水的软巾盖在双眼上,一颗心不由自主地一缩,竟是觉得那看上去极缓慢的动作仿佛有些杀气腾腾。
“市舶公馆张公公到”。
“都指挥使司李都帅到”。
“按察司喻大人到!”
因都司某司和市舶公馆距离布政司衙门的距离都差不多,因此三人竟是几乎前后脚都到了。此前他们已经从信使口中得知了京师的钦差是什么身份,甫一见面前能泰然自若,只有张谦在打过照面之后,耐人寻味地冲张越看了一眼,随即却是落了末座。
简短地寒暄了两句,房陵就站起身来:“诸位既然都到齐了那就一块去理问所吧”。
话音刚落,外头突然响起了一个扯开嗓门的通报声:“都察院监察御史于谦于大人到!”
尽管刚刚才从房陵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但此时此刻,堂上诸人竟是全都愣住了。顾兴祖一愣之后便是大喜,因笑道:“想不到一个文官竟然能如此勤劳王事,只是比房大人慢两个时辰。他既然来了,人就真的都到齐了。各位,既然一样是钦差。咱们是不走出去迎一迎?。
布政司衙门前,一个浑身上下灰扑扑的人正昂挺立,眼神中满是疲惫之色。若不是他站得笔直,满是血丝的眼神亮得碜人,旁人恐怕都会将其当做是赶考的书生。须臾。一个皂隶就一阵风似的从衙门里头跑了出来,一面嚷嚷开中门,一面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包袱冲了出来。待到近前,他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去,双手将东西高高呈了上去。
“大人,这是您的关防。诸位大人立时便出迎,请您稍待片玄
于谦点点头,双手收回了那个包袱。这一路急赶,锦衣卫沿途驿站换马,他却是坐车,度原本不可同日而语,因此他在半道上也换了马。奈何他毕竟不是文官,长途骑马实在是熬不起,于是干脆在一处车马行换了轻便马车,逐个驿站换驾马疾奔赶路。刚刚下马车的时候,他几乎连站都站不稳,如今虽仍觉的天旋地转,总算是缓过了些神来。
临行前内阁辅杨士奇多有嘱咐,顾佐更是反复提点。他要是被锦衣卫赶在前头办完了所有事情。怎么对得起举荐自己的二个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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