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二间厅的理问所正堂自然比不宽敞轩昂的五间饷弘圳。堂。这会儿十几个,人在这儿一站便显得拥挤难当。当房陵这话出口时。震惊的并不单单是顾兴祖一个,就连张越也是吃了一惊。房陵说这话他自然是举双手欢迎,可若是再别人看来,这么快就给出了公断,说得好听是效率奇高,说得不好听就是草草结案,这两人都不是鲁莽的性子,莫非是上命?
尽管已经是必输之局,但人的本性就是没到最后一步绝不认输。顾兴祖离开广西之前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想着安远侯柳升毕竟是对西边人生地不熟,只要大藤峡再有蛮乱。他至少可以回去带兵戴罪立功,所以如今已经退而求其次,希望这公案能够拖上三五个月。此时此刻。他涨红了脸,竟是顾不得对面两人乃是奉了钦命,一时怒斥了出来。
“开什么玩笑,你们昨天才刚到。今天就说这种话,本爵看你们是连前因后果都没弄清楚,分明是轻忽王事!”
“轻忽王事?这么说来,要是我们把这么一件简单的案子拖上十天半个月,那才是勤劳王事?”房陵丝毫不惧地对上了顾兴祖满是怒气的目光,随即淡淡地说,“本司和于侍御离京之前奉有皇上口谕,一应原委弄清楚之后就立刻了结事情,免得耽误广东一省的政务。昨夜本司已经撬开了所有人的嘴,如今证言加上物证书证已经足以断案,还有什么前因后果?”
顾兴祖何尝被人这么硬梆抑地顶撞过,一时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脚下竟是有些站不住了。想到昨夜好容易从外头送进来关于房陵的消息,他不禁强打精神,恶狠狠地说:“房指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要以为你和张越的交情本爵不知道。当日若不是他举荐,你还是一个被国子监除名的监生!如今你分明是纵容包庇”
张越此前就已经深深厌烦了这么个心思狠毒不知好歹的勋贵,此时见他翻出那样的陈年旧账,顿时恼了。然而,还不等他开口,面沉如水的于谦就突然打断了顾兴祖的指摘。
“事到如今,镇远侯你还是如此不知悔改!你为领兵大将征蛮族。刀兵之外更应该宣朝廷仁义,可你一杀就是上千人,以至于思恩一县血流成河,也不知道有多少良民逃入深山!军粮调拨是重中之重但正当广东水灾之际,你将原本可以分拨调运的军粮一起调走,又指使奸商哄抬粮价欲图高利,此等劣迹简直是闻所未闻。
更不用说之前还和奸商勾结。私贩人其逃脱课税,你扪心自问,可还配身上这镇远侯爵位!”
于谦越说越怒,三间正厅中一时间全都是他铿锵有力的声音哪怕之前有些瞧不起他这化品监察御史的喻良和李龙也是目瞪口呆。而面对于谦那种不怒自威一怒更威的架势。顾兴祖竟是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脸色愈苍白。
“最可恶的是,你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使麾下亲兵屠杀澄迈县的百余峒黎人,意图激起民变!你只看着自己家的荣华富贵,眼中视王法为何物,你眼里视黎民百姓如何物?世代忠良的顾家怎会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勋臣贵戚中怎么有你这样的无耻败类,朝堂上怎能容得下你这样的祸国奸臣!”
在这一番如同疾刚聚雨的言语之下,顾兴祖只觉愕自己如同小舟一般飘摇,听到最后那三句质问时。他的双脚终于支撑不住身体,耳朵甚至能听见紧绷了好些天的神经嘎然断裂的声音。失去知觉前的一刹那。他的耳畔仍是环绕着几个清清楚楚的名词。
不肖子孙,,无耻败类,,祸国奸臣!
瞧见摇摇欲坠的顾兴祖最终竟是一头栽倒在地,厅上竟是一片死,寂。李龙喻良和张谦几乎不约而同地离于谦远了些,房陵表情怪异地看着两个正手忙脚乱上前去搀扶顾兴祖的锦衣卫校尉,张越则是盯着面色严峻的于谦,心里颇为感慨。
于谦乍一看并不是善于口才之辈。想不到竟是能当众把顾兴祖骂晕了过去!人都说御史笔如刀,可如今这话恐怕得改成御史嘴如刀才对!
在旁人诧异的目光中,于谦长长吐出一口气,旋即淡淡地对众人点了点头:“诸位大人,就如房指挥刚刚所说,咱们临走时确实领了皇上口谕,尽快了结此事。如今既然已经一切分明,房指挥将领锦衣卫将镇远侯押送回京听凭圣断,至于下官,受“绳您纠谬。银章,亦将即刻解钦差之职,接任广东巡按御史,监察广东通省稻田三熟两熟之制,同时监市舶营运事。”
刚刚还在酣畅淋漓地质问,这会儿就突然词锋一转提到了新的任命。在场众人的心思都有些转不过来。而张越此前虽猜测过于谦是否还有其他来意,却也没料到巡按御史就此换人。然而,包括他在内,众人都是官场沉浮多年的老油子,表示惊讶之后便同于谦这个新同僚寒暄了一番,又表示了今后通力合作的意思。
待到锦衣卫众校尉把顾兴祖架出去,房陵又打他们去准备回程事宜。眼看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李龙喻良和张谦便先后告辞,于谦亦是表示要去和前任广东巡按御史交接,拱拱手就离开了去。不过是一会儿功夫,刚刚还挤得满满当当的正厅里就只剩下了张越和房陵。
两个昔日的密友你眼看我眼。最后还是张越先开口问道:“真的就走了?”
“嗯,大约下午就会启程,走水路好歹也能休息一会儿,否则就是铁打的汉子也吃不消。”
见房陵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张越忽然大步走上前去。双享用力抱了抱他的肩膀,然后才松开手道:“回到京城好好保重。你这碗饭不是那么好吃的。我知道你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可终究咱们当初的事情皇上也知道,你不好和我往来,但孙翰那儿不必那么忌讳。他就要调回北京了,既是胸无大志的闲人,又没有爵位可继承,但却是讲义气的好汉子!”
“我知道。”
房陵张了张嘴,最后却只透出了三个字。盯着张越看了好一会儿,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道了一声保重。随即转身往门外走去。跨出门槛的一刹那,他却稍稍停了停步子,头也不回地低声说:“你不要在广东磨蹭太久,做出功绩就尽快回京吧。圣心难测,离得远了,京里的事情你就鞭长莫及,毕竟,如今部堂内阁中间明争暗斗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