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银色的手臂与夏德的手臂重合在一起,但在手掌处又再次分离。两双手掌同时按在了冰冷而巨大的石门上,随着夏德身后的命环上十枚灵符文同时放射出耀眼的灵光,随着他身上代表着神性的金色光痕越来越亮,随着他的双眼中银色的月光越来越亮
吱!呀!
夏德的脚向前了一步,门,被推开了。
耀眼的白色光芒从被推开的门缝中射向夏德的眼睛,随着他的眼前全部变成白色,耳边隐约听到了潮水的声音。
将身上所有的物品全都留在门前,防止它们受到影响,夏德向着那道白光走去。
大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
【外乡人,你迈入了死亡。】
【外乡人,你对“死亡沉睡”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对于死亡究竟是什么,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大概已经死过一次的外乡人也不知道。他本以为对面的世界会是一片虚无空寂的黑暗,或者是一些诡异离奇的景象,但当他眼前的白光消失,他居然发现自己站在岸边,面对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水面。
天空是黑色的,而且格外的低矮,身后是一面望不见左右尽头的石壁,石壁上镶嵌着那两扇巨大的石门,只有石门前拥有一片可以站立的滩涂。
明明听得见潮水,但黑色低矮天空下的水面却格外的平静。
抬眼看到一轮巨大的银色月亮停驻在水平线的远处,但这月亮只有一半在水面之上。另一半沉入黑色的水面之下丝毫不可见。那银色的月光,是如此的寂静,如此的诡异,甚至有种令人发狂的圣洁感。
银色的月亮看起来虽大,但又似乎在一望无际的黑色水面的极远处,月光让平静的水面显现出粼粼波光。
水面并非空无一物,影子,无数道白色的影子影影绰绰的,背对着夏德,站在那平静无边的水面上,像是正在向着远处前进。月光照亮了它们,但看不清它们的形体特征,无法分辨它们的远近。
夏德知道这是灵魂,在这片没有边际的水面上,故去的灵魂,正在向着那轮半沉在水面的月亮,继续走下去。
“冥月吗”
周围冷极了,夏德甚至感觉自己失去了感知温度的能力。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皴裂中的金色光芒,在黑暗中依然是那样的耀眼。抬手面对那轮足以让人发狂的银月,月光从指缝照射在脸上。他的手没有变成透明,依然是带有颜色的实体。但他能够感觉到此处对自己的排斥,能够感觉到那种一旦再次沉睡,就绝对不可能再睁开眼睛的力量。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他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这里,他只是感觉自己累极了。
“可以笑一下吗?”
于是在心底问道,于是那熟悉的声音发出了轻笑:
【奇怪的要求。】
古老的语言和那轻盈的笑声,让夏德快速疲惫的精神好了一些,而此时身后传来了声音:
“这里并非真正的死亡,死亡是一种概念,不是世界。而这里,不过是人们对死亡的认知,所显化出的最靠近死亡的地带,当然,也可以认为这里是死亡,差别并不大。但真正的永眠和无信者之墙在水的尽头,人从母亲的羊水中来,因此最终回归水中,这就是你看到的这一切的原因。”
夏德转头望去,穿着教士袍的老人双脚离地,镶嵌在背后那两扇巨大的石门之间。
是奥古斯教士,他背后伸长出一对残破的露出骨架和血肉的白羽翅膀,白色的羽毛大半已经被烧焦,那样子看起来尤为的可怖。
老人靠在那扇已经关闭的石门的门缝上,后半边的身体像是完全与那两扇石门融合,而那对翅膀则几乎完全融入了石门上。
他的脚离开地面大概半人高的距离,两只翅膀从他的背后,像是树根发芽一样蔓延向整片石门。巨大的烧焦翅膀和骨架,非常完美的和石门本身的死亡图景融汇在了一起,就好像这扇门本该是这样。
夏德的转身,也让奥古斯教士看到了他的脸。外乡人背对着身后巨大的银月,老教士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你好啊,夏德嗯?夏德?”
疲惫的老人有那么几秒,只能用嗓子发出奇怪的声音,甚至因为过度惊讶而无法说话:
“夏德?发生什么了?你也死了?”
“其实我更好奇的是,刚才我到底是怎么把门推开的。”
夏德嘴角露出笑意,小声的说着,又抬头看向门上的奥古斯教士:
“我没死,施耐德医生他们委托我,让我来找你。这可真是不容易,你想象不到我到底有多么的努力”
老人除了有些疲惫以外,和上次在托贝斯克火车站分别时没有太大区别,甚至连衣服都是同一套,奥古斯教士似乎总喜欢穿这身教士袍。
“你怎么哦,你不好奇我身后的翅膀吗?”
教士似乎是想要斥责他,但最终也只是疲惫的问道,两人的声音在这片死亡中几乎无声,但却又能被清晰的听到。
“你不好奇我身上这种奇怪的皮肤外观吗?”
夏德问道,他也在适应着这片世界,他甚至没有张开嘴巴,但声音直接出现在了教士的耳边。
两人彼此注视着对方,教士身后是撰写着死亡图景的石壁,夏德背后是那轮半沉在水中的银月和无数灵魂。
这些问题,其实是没必要询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