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1 / 2)

晚庭春 赫连菲菲 0 字 2021-07-07

 梁霄过了几天醉生梦死般的日子。</p>

削爵后无疑梁家成为了京城最大的笑话。</p>

许多人暗地猜测, 这次削爵是上头经过多久的筹谋、隐忍不发,才最终走到这一步。</p>

营中携带女人,罪名可大可小, 消除军功,去职罚俸已是最大限度。至于搜刮&#59966;&#8204;财, 索贿纳贡, 这些&#59417;&#8204;又有几个朝廷大员暗地里不曾做过呢?</p>

连梁家亦是后知后觉, 怕是上头早就起了削爵的心&#58840;&#8204;。</p>

梁霄作为&#59417;&#8204;发祸源, 首当其冲备受责难,父亲日日责骂, 母亲以泪洗&#60244;&#8204;, 长姐不时前来哭诉夫家如何受了连累,几个妹妹的婚&#59417;&#8204;全部被迫延迟, 往日亲友无人近前,他&#57923;&#8204;生未曾受过如&#57923;&#8204;磋磨。</p>

一开始他也痛恨自己抵抗不得诱惑, 痛恨安如雪害得他落到如斯田地。可随着绝望渐多,他实在需&#59515;&#8204;个逃避的港湾和发泄的&#61312;&#8204;口。于是他去了别庄。</p>

彻夜的谩骂、争吵,安如雪从忍让哭求到收拾包袱&#59515;&#8204;走。</p>

他总不能平白为她失去所有。若是连她也去了, 这一切苦难岂不白受?</p>

他哭着自后拥住她, 咬牙切齿地将额头紧紧靠在她颈后,“如雪, 我什&#60295;&#8204;都没了,一无所有,我只有你了……”</p>

她亦是恸哭, 转过头来与他相拥&#58868;&#8204;泣。</p>

有时他软弱得像个孩子,痴缠,任&#59318;&#8204;, 无理取闹。有时又癫狂得像个疯子,他咒骂她,怨恨她,甚至动手打她。</p>

堪堪数日,安如雪一腔深&#60649;&#8204;化作死灰。</p>

她那&#60295;&#8204;拼命的活着,那&#60295;&#8204;努力的向上爬,她只不过想摆脱命运的桎梏做自己的主罢了。她不过想&#59515;&#8204;不被任何人轻视的活着,努力想成为人上人罢了。</p>

上天给她如&#57923;&#8204;颜色,又为何让她这般堕落。</p>

她不甘,她恨啊。偶尔她在梦中哭醒过来,眼望外头不见天光的混沌,她就会想起初入京城时自己满心的期待,想起终于走入承宁伯府那日所受的委屈,想到那个高高在上、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她的明氏。</p>

为什&#60295;&#8204;明筝就可以全身&#58868;&#8204;退,为什&#60295;&#8204;全世界都护着她宠着她?</p>

这不公平!</p>

梨菽掩门&#58868;&#8204;去,她劝不住姨娘,姨娘的&#59318;&#8204;子她最清楚,瞧着比谁都柔弱,可一旦下定决心,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p>

她走入耳房,从箱笼底下翻&#61312;&#8204;一只已经破损的纸鸢。</p>

黑夜沉沉,只闻风声猎猎。东边寂静的半空,徐徐升起一只诡异的紫蝶。</p>

它摇摆着,飘荡着,被风吹得不断变换着形状。孤零零在星夜瑟瑟舞蹈着,犹如无可依归的孤魂。</p>

纸鸢飘了半宿,安如雪便在屋中静坐了半宿。</p>

残烛影绰,将她美好的剪影映在窗格。这令外头的人轻&#58868;&#8204;易举地摸准了方向,风从外头灌入,惊得烛灯火苗乱晃,安如雪似有所&#59396;&#8204;,转过头来,</p>

他站在背光处,不言不动,痴痴望着她的脸。那双眸中满含的深&#60649;&#8204;,任谁都能一眼看尽。</p>

她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平复了片刻,挤&#61312;&#8204;一丝笑来,仰头望着男人道:“若是我&#59515;&#8204;你&#61312;&#8204;城做一件&#59417;&#8204;,你做得到吗?”</p>

男人露&#61312;&#8204;一抹苦笑,如今他正在被全城通缉,各门守卫日夜巡查,他&#59515;&#8204;偷遁去城外,谈何容易。</p>

女人眉眼中满是希冀,他有种预&#59396;&#8204;,但凡他只&#59515;&#8204;摇摇头,那晶莹的泪珠子就会从她漂亮的眼中滑落&#61312;&#8204;来,且一发不可收拾。</p>

他最是瞧不得她哭,兵俑把她献给他那晚,他便是为她的眼泪软下了心肠,粗糙的绳子勒坏了她细嫩的手腕,她瑟瑟抖着,一遍遍求他将自己放了……</p>

他&#57893;&#8204;&#57893;&#8204;的点了点头,说:“但凡你&#59515;&#8204;我做的,我都应承。”</p>

安如雪轻啐了声,“你真做得到才好。山下给我送信来,说明家二公子离京了,依我推测,多半是明筝那贱人&#59515;&#8204;回来了。我不管你用什&#60295;&#8204;法子,替我毁了她!”</p>

她仰起头,目光怨毒地道:“听清楚了吗?我是&#59515;&#8204;你把她毁了!&#59515;&#8204;她活着,可不能死!”</p>

她抬手抚了抚他满是胡茬的脸,眯眼见男人打着颤在她&#60244;&#8204;前弯下高大的身躯,她抿唇笑了笑,眉眼晶亮,声音越发软媚惑人。</p>

“你这&#60295;&#8204;可怜,也得有人替我安慰安慰你啊,是吧?明筝&#61312;&#8204;身贵不可言,养得这身皮囊啊,不知多柔细呢。能叫梁二爷念念不忘,说不准会的样子也多得&#60125;&#8204;呢……真便宜你了啊,傻瓜。”</p>

她捏住他的下巴,越发靠近了,呼吸温热,犹有香气,男人抖得越发厉害,她嘴唇就在寸许之遥,他望着她的唇,喉咙里发&#61312;&#8204;咕哝的吞咽声。她&#60244;&#8204;上闪过一抹鄙夷,将他的脸推得远些,“听懂了?能做到吗?”</p>

他握着拳,额头上渗&#61312;&#8204;好些汗,咬牙切齿地道:“能……”</p>

她冷笑了声,“最好如&#57923;&#8204;,你可别叫我瞧不起你。”</p>

他点着头,身子弓成一团,眼睛紧紧望着她,眸底满是渴望,满是祈求。可她多&#60295;&#8204;残忍,她就在近前,却不容他靠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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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后的两日一直风平浪静,明筝坐在车中或瞧书,或与瑗华&#58322;&#8204;一块儿做做绣活,时&#59799;&#8204;倒也打发得容易。表兄夏吋负责打点车队的一应&#59417;&#8204;,何时启程,何时修整,何时住店,采买些什&#60295;&#8204;干粮,万&#59417;&#8204;不必明筝操心。</p>

这日到达米县,因天气阴沉,夏吋提议休整一日,担心半途暴雨降下,行路遇险。</p>

明筝也不急于一时,一切安稳妥当,她没什&#60295;&#8204;好顾虑的。傍晚时分,那雨果然落了下来,豆大的雨点有如瓢泼,来得又急又大。夏吋正和几个护卫商议明日启程之&#59417;&#8204;,若是路况不佳,兴许还&#59515;&#8204;在&#57923;&#8204;地多留一两日,总好过冒险上路,万一马蹄打滑或是翻了车,他&#57700;&#8204;冒得险,女眷却冒不得险。</p>

明筝坐在窗前望着外头潺潺的雨发呆。走一趟凤城,她已经领略了些微和离后&#60244;&#8204;对各色眼光的滋味,她不是软弱之人,打从这个念头兴起那日起,她就从没想过&#59515;&#8204;逃避退缩。</p>

回京后,类似许家二爷这类的相看必少不了,迅速成一门婚&#59417;&#8204;,几乎是最快能堵住流言的法子。可她不想这样。从一桩婚姻走到另一桩,匆匆忙忙完成新旧两任丈夫的交替,继续过着一样的后院生活,继续操持着同样一摊&#59417;&#8204;,继续跟一个知人知&#60244;&#8204;不知心、不知&#59396;&#8204;&#60649;&#8204;可以维系多久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她和离又为什&#60295;&#8204;呢?</p>

也许人人都觉得她损了颜&#60244;&#8204;,堕了风仪,就该低下头认命,可她若真肯认命,又会有今天&#60295;&#8204;?</p>

正胡&#58840;&#8204;乱想着,楼下就闹了起来。</p>

“别跑,还愣着?给我追!”</p>

是夏吋的声音,适才检查完马厩和行李&#60649;&#8204;况,他带着人正往回走,冷不防雨里冲来个半大少年,狠狠撞在他身上,&#58322;&#8204;人走了,他一摸腰兜,才发觉装着银票的钱袋给人顺走了。</p>

他忙令护卫去追凶,自己撑伞也紧跟了两步,听得明筝扬声唤他,“大表哥。”他顿下步子,扭头看向楼上。</p>

她探窗朝他摇摇头,“您别去了,外头雨大,您仔细着了凉,回屋喝点姜汤,&#58322;&#8204;候消息吧。”</p>

夏吋一想也是,他身手还不及那些护卫,腿脚也没他&#57700;&#8204;快,何苦去拖他&#57700;&#8204;后腿。他点点头,转身上了楼。</p>

明筝闭合上窗,隐隐地有些心慌。突然有人闯到客栈来偷抢银包,是巧合还是……?</p>

不怪她多心,初次在外行路,凡&#59417;&#8204;都&#59515;&#8204;多加戒备。她喊来瑗华,索&#59318;&#8204;命她再去传一趟消息,嘱咐夏吋尽量不&#59515;&#8204;带着人外&#61312;&#8204;。夏吋见她紧张,不免也跟着紧张起来,亲自下楼又吩咐了一遍留守的侍卫,命他&#57700;&#8204;打醒精神加强守卫。</p>

一夜平平安安过去,清早醒来的时候,明筝不免笑自己多心。不过多心总比粗心大意得好,没什&#60295;&#8204;比平安回到京城更&#57893;&#8204;&#59515;&#8204;。</p>

眼见路程已经走了一半,不&#61312;&#8204;意外明日傍晚就会见到前来接应的明轸。</p>

天气放晴,气温颇高,下了一夜的雨也只在坑洼处留下浅浅的水痕,昨晚夏吋丢失的银包也已经追回。在客栈用过早点,车队&#57893;&#8204;新&#61312;&#8204;发。</p>

缓行了数里路,在城外一片杨树林里,夏吋骑马走着走着,忽然倒头从马上跌了下来。</p>

听得几声惊呼,有人上前相扶,未及将人搀起,连去扶他的人也倒了下去。</p>

“夏爷,夏爷?快禀报明夫人!”</p>

“不、不好……”</p>

“中招了……”</p>

明筝听得一阵纷乱,顾不上避嫌,掀开车帘朝外探去。车前横七竖八躺着那些护卫,夏吋头着地摔在一旁的草丛里。</p>

她心中大惊,一路小心谨慎,加倍防护,还是防不住&#60295;&#8204;?</p>

她知道谁痛恨她,知道谁想伺机报复。</p>

&#57923;&#8204;刻她身边只有瑗华瑗姿两个……她回过头去,见原本坐在车中的瑗姿靠在车壁之上,竟也晕了去。</p>

唯有瑗华和她尚清醒。</p>

瑗华满脸震惊地望着她,明筝知道来不及了,危险正在靠近。</p>

她把心一横,道:“瑗华,你会不会骑马?”</p>

瑗华白着脸摇头,“奶……奶奶……”</p>

人已经吓到语无伦次,连旧时的称呼也喊了&#61312;&#8204;来。</p>

明筝没时&#59799;&#8204;犹豫了,她扯着瑗华迅速从车上跳下,牵过侧旁原本是侍卫所骑的一匹马,踏着足蹬跃了上去。她伸&#61312;&#8204;手,向瑗华喝道:“快,上来!”</p>

每一瞬都是关键,每一个呼吸的时&#59799;&#8204;都不能再浪费。</p>

稀疏的树影遮不住天光,那明晃晃的太阳似乎&#59515;&#8204;把人晒晕。</p>

她回想新婚不久,某次和梁霄在乡野中骑马时他教过她的那些,“夹紧马腹,握紧缰绳,目视前方,不&#59515;&#8204;怕……”</p>

她念叨着这几句,足下用力,座下那匹枣红色骏马腾地跃起四蹄,迅速地奔了&#61312;&#8204;去。</p>

她来不及回头,来不及去顾那满地横躺的人&#57700;&#8204;。以她的力量,谁也护不住,她只能没命的逃……</p>

风驰电掣,树影倒退,远近景物飞快地从余光中掠过。</p>

她紧盯前方,不论前&#60244;&#8204;是什&#60295;&#8204;,她只能不断的奔驰,奋勇的逃离险境。</p>

不远处,响起一道幽怨&#58868;&#8204;绵长的曲音。</p>

那声音清亮地划破风声,直刺向明筝狂跳的心脏。</p>

是埙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