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这么一位当今皇帝陛下的掌上明珠,手握实权的太平公主殿下最为喜爱的一位侄女,平王李隆基来日的一代雄君最宠溺的妹妹回府,那对常人来说绝对是一件莫大荣耀且神圣的事情。可偏偏便是这样神圣的事情落在张宏这处,却更是多了许多艰巨的意味。这让他感觉无比的沉重,他确实是有些不敢面对这样一位小公主那双满是幽怨的眸子。</p>
尤其是当张宏随在小公主身后步出公主府,得知道小公主竟然没有马车仍须与他同乘一辆马车时,更是让他前所未有的沉重了起来。其实说起来从公主府到平王殿下府上那段距离算不得太遥远,但要知道,这么一个拥有重重光环在身的少女,始终只是以那种幽怨到人见人怜的姿态凝视着他,却根本不会开口说话。那面对这等凝视,张宏又如何能够吃得消?更可怕的是,以这位少女的身份,绝对不容许张宏敢轻易随便的说些什么话!这便直接意味着,一辆马车之内的这一段路,张宏就算再如何的浑身不自在却也必须得作出一副轻松的姿态来!</p>
马车内此时便是这等情况,小公主坐在车厢内侧,她靠着车壁,一身宫装将她尚未完全成熟的身段勾勒的极为显眼,她的面色依旧微微泛红,那双眸子也仍是含怨带羞的凝视着张宏,不出意外的果然没有半分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意思。</p>
这种气氛很窘迫。张宏既不敢回视这位公主殿下,又不能太过冷淡疏忽了她,便只能偶尔抬头,大多时候的他也都只能是任由马车的颠簸,他却一动不动垂着头,像是在沉思着紧要之事。可却也必须时常抬起头来看向小公主殿下,通常,不得不抬头之时张宏都会以一个十分不自然的讪笑来掩饰他的窘迫。</p>
短短的一段路,对张宏来说已然是自他来到这唐朝后最大的煎熬,他没有办法冷眼去对这个那么依赖且根本不掩饰喜欢他意思的持盈,当然也更不敢热情的回应,所以便只能这么僵持着,讪笑着。</p>
要是持盈只是持盈而并非皇帝陛下的女儿,也不是大唐的公主殿下,那肯定会好上许多。假装很深沉在想着事情的张宏,只能这么无聊的想着那些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他试图在麻痹这一段路。</p>
太平公主府建在京城最为繁华锦簇的长安道旁,马车便就是在这等拥挤的人群中穿梭,向着皇宫不远处的平王殿下府驶去,一路上尽管张宏再如何没话找话的连连吩咐车夫小心一些,勿要惊扰路人,却依然是避免不了惊扰到长安道上的行人。</p>
车厢内气氛愈发的令人难堪,张宏再一次交代了车夫然后回身看向小公主时,也还是那副不太自然的微笑,他笑了笑,想要垂头继续深沉着,却耐不住马车一阵剧烈的颠簸。这颠簸之下,也不知是小公主在试图缓和车厢内气氛,还是她真的失去了控制,那淡粉宫装一阵微颤后,似乎再也经不起这颠簸连着身子便向右侧一斜,险些撞在车厢壁上。</p>
撞是撞不上的,因为张宏本就坐在车厢右侧,小公主这么一颠张宏下意识的便得伸手去扶,他当然不能让小公主撞到了。然而,原本只是想伸手去扶小公主手臂的张宏,却也在这等颠簸之下完全不能自主的将手搭在了小公主柔软的娇腰之上,这个姿势很暧昧,表面看来根本便是张宏一手撑着车厢壁,一手在轻拥着小公主。</p>
不敢去看小公主面上那原本泛红此时潮红的面色,张宏心中窘迫的紧张让他刚刚适应了这阵颠簸,松开了小公主之后便想探出头去,问问那车夫究竟是如何驾车的,难道他不知道这车内还坐着一位公主殿下?</p>
张宏有些恼羞成怒,极为紧张局促的小公主当然也是察觉到了张宏的此番神情,她虽然刚刚被那少年轻拥了下,心中也是揣揣不安着,但毕竟也不能总这么让张宏手足无措下去,因此,她刚刚坐正抚了抚有些褶皱的宫装,便似是漫不经心的言道:“你是何时回京的?”</p>
总算是开口说话了。张宏心中长长的松了口气,放弃了探首呵斥车夫的冲动,他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精致大方的公主殿下,尽量回避她眼中的幽怨,轻声回道:“回公主殿下,也不过十几日功夫。”</p>
“十几日?”小公主显然不再是两年前的那个小女孩儿,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公主在经历了一年皇宫生活后,已然是初具了些威严,她的高贵她的出身注定了她的谈话口吻,方式:“既然都回来了十几日,那你为何就不曾想过……要看看我?”</p>
仍是有些微羞,这一句话出口她便后悔不迭,她当然意识到她这个口吻确实不太好。且先不说那等颐指气使,单单就那个问题便已然是有些不太好了,换个角度来看,她与张宏原本就是两个不应该产生交集的人,张宏又有什么义务需要在回京以后想要去看看她?</p>
一向都是聪明伶俐的小公主当然注意到这一点,她问完后,随即便张了张嘴,想要去解释些什么,但终归还是没能说出话来,只能小心翼翼的揣测着少年的神情,暗自想着他会不会不高兴。</p>
所幸,张宏依旧是那般微笑的从容着:“倒是因为春闱之事,想来公主殿下应当知道,春闱总是不轻松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