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清晨那段持续时间不段的纸鸢奇观,那在下午再一次发生了这种事情的时候便很正常会失去一些视觉冲击的效果。下午时分,洛阳城内兵士也正是用着晚食之时,他们望着他们头顶天空再一次出现的那等遮天蔽日,虽然心里不可避免的依然存在着古怪,但面上神色总归是自然了不少,正常了不少,他们也不会再如清晨一般惊讶且大呼小叫。而且这些兵士中也还有那么几个胆子特别大的,甚至已经是敢指着那天空中的纸鸢,用胳膊肘撞着身旁的同伴,带着调侃的口吻笑道:“看,纸鸢。”</p>
充斥着黑色冷幽默式的格调。</p>
然而,这种幽默其实一点都不好笑。因为伴随着这种黑色幽默,整个城墙处的大营乃至整个洛阳城的大军中都弥漫了一股极为浓郁的凝重之意,这些个普通兵士也好,将军副将也罢,他们自然都极是明白这天空中的古怪纸鸢中必定会带着许多危险的气息。</p>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p>
于是在天空中的纸鸢之下,整个洛阳城也一时陷入了紧张的氛围中,并不须要大将军李奴一二再再二三的刻意强调下达命令,这洛阳城上下兵士都很自觉的将精神提升至了紧绷的状态,他们已经确实是做好了接应一切诡变的准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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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的洛阳城在早便送走了白日的太阳之后终于也等来了皎洁的月色,遍城满地的银白之下,将洛阳城墙头上的守军面色映的异常白皙。</p>
这一夜,城头上的守军并不敢再像以往那样偷懒打盹,他们在白日的诡异纸鸢一事之后也确实都感觉到了可能将要发生的事情,因此守军们都是异常的精神抖擞,几乎已然都是在瞪大着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城墙之下的一切变化。</p>
草木还是那些草木,微风还是那样的微风,夜晚的沉寂也一如过往的那些天一样沉寂着……</p>
丑时。</p>
这个时间段应当便是正常人类生理上最为困乏的一个时间段,所以当城墙上的守军在精神了大半夜之久后,他们也终于还是发觉似乎是有些太过小心了。而精神一放松下来,那身体上的疲惫便自然而然的随之而来。于是有那么一部分的守军已经是打算像以往一般站的稍微不端正一点,也试图依靠着城墙来减轻一些他们的疲惫。</p>
然而,还未等他们将这些想法付诸于行动,这城墙上的所有守军在瞬间同时站好了身子,仔细将耳朵靠向城墙之外的同时,这墙头上的所有兵士面色都在逐渐过度向凝重,过度向惨白!</p>
“敌袭!”</p>
一声大喝之后整个洛阳城城墙四周的兵士也都齐齐大喝了起来,刹那间铺天盖地的暴喝声充斥了整个洛阳城的上空,惊醒了城内无数人的同时,也惊飞了休憩在城周围的飞鸟。</p>
刀枪声,拔剑声,霍霍旌旗声。</p>
再伴随着那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这仿佛便是在人为的酝酿着天地之势,那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脚步声马蹄声,在此时根本便就像是踏在了城墙上每一位守军的心上,将他们的心踏的遍体生寒的同时,也将他们的胆踏的一塌糊涂。</p>
谁能想到预料中的不祥之事竟然真的会演变成为一个事实?谁又能想得到时刻在祈祷着不要发生的事情,竟然真的这般迅速的就发生了?</p>
一时间,洛阳城内的大军骚动一片,在这个时候占城内总兵力一半的兵士也都被各自的将领唤了起来,抄起各自兵刃向着城墙向着城头涌了过去。</p>
大战已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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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外,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人头簇簇,张宏极为笨拙的骑在一匹马上,在他身旁强忍着笑的公孙兰骑在另一匹马上小心的护卫着她家少爷她家大人,然后时不时的伸手扶向那少年一把。</p>
她是真的怕他会从马上掉下去。</p>
事实上若是没有公孙兰的照拂张宏肯定有可能摔下马去,这一点骑马走在他身旁另一侧的二王爷薛崇简绝对可以断定,也是因此,便让二王爷在偶尔望向张宏之时面上神色显得古怪显得泣笑皆非。</p>
身为大唐之人……他居然连马术都不懂!</p>
不过,任由身旁这二人神色是再如何的不自然,作为当事人的张宏却仿佛对此丝毫不察,他既不曾去理会公孙兰的笑意,也不曾去面对二王爷的古怪,八风不动的他只是径自将眼睛放在眼前行进中的大军之上,脸色发白。</p>
大军前行之际,张宏不曾开口说话,二王爷薛崇简也没有只字片语,公孙兰当然更不可能去说些什么,所以他们这些人在此时便也都是保持着沉默。而这沉默当然不会是因为大军的肃杀凝重之意让他们不能说话,之所以沉默其实也是因为无论是二王爷还是张宏都异常清楚,在这一夜之后,这四万大军究竟会有何等惨重的伤亡!</p>
那些伤亡可都是一条条鲜活且充满朝气的性命啊。</p>
这……或许便是真正让他们沉默的原因。</p>
其实对付洛阳城,肯定还有着比眼下这等手段更要温和许多的策略,最简单的便就是围困洛阳城。毕竟,焦王殿下的根基始终是在山南东道而并非这都畿道,所以这洛阳城对于朝廷来说,无疑于就是一座孤城,即便这城内此时粮草物资是再如何的厚实,也肯定也经不起朝廷大军与其的对耗。</p>
当然,粮草物资这个问题洛阳城内的兵士肯定是没有考虑过的,因为在他们心中焦王殿下毕竟也在洛阳城,既然焦王殿下在,那均州方面肯定不会短缺此处的粮草,也必然会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这洛阳城内与他们汇合,那个时候所谓朝廷大军的围困当然只能是一个笑话。</p>
这其实也是洛阳城内兵士死守坚守的动力源头,他们心中存在着希望能够与均州方面汇合便当然不会惧怕朝廷大军。</p>
然而,他们心中的这份希望在张宏这处却根本就是个不可能之事,张宏在这个时候已经是很清楚焦王殿下肯定不在这洛阳城,要知道焦王是何等尊贵且重要的身份?他怎会将他置身于如此危险的境地?再者来说,这件事情他其实已经能够确切的肯定了下来。</p>
所以说,若是朝廷大军真要誓死围守这洛阳城,那也并非是办不到的事情,只要平王殿下在山南东道拖住了均州方面的大军,且有河南道朝廷大军的威胁,那么均州大军肯定是过不来的,围困这洛阳城也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p>
但,张宏与二王爷却仍是选择了如此暴烈且不智的策略。</p>
张宏之所以作出这等牺牲重大伤亡的决定,那是因为他的迫不得已,他可以围困这洛阳城,但洛阳城里的那些人却根本不能等,那老狗也定然不会给他们时间等,所以张宏只能选择如此。</p>
这是他的大私心,也是由于他的这些大自私便可能会给这四万大军带来极为惨重的伤亡。</p>
而至于二王爷薛崇简决定采取这个策略的原因,那便完全是关于他的母亲大人太平公主殿下了,他既然要不给他的母亲那个机会与那老狗联手,便当然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一最快的速度来结束那老狗的这些事情,所以便也只能选择如此。</p>
不可否认,这也是二王爷薛崇简的大私心。</p>
以他二人的个人私心问题便来决定这朝廷四万大军存亡的问题,当然是个大逆不道的事情。而他二人之所以也都敢做出这个决定,那也是因为朝廷的意向也是建立在想要尽快结束此事这一基础上的,朝廷既然想以最低程度来减少这件叛乱可能会造成的影响,那便当然须要尽快的平定这一切。</p>
于是,当私心与所谓的代表着朝廷意志的公心形成了某种程度的默契,那私心便不再是私心了,所谓的大逆不道也便可以变成鞠躬尽瘁了。</p>
多么讽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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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就如此胡思乱想着,张宏小心翼翼的握着马绳,看着眼前大军之时不知不觉的眯起了眼睛。这个时候,自前方大军之中突然有一骑疾速向着他们这些人这处而来,惊的张宏显些摔下马时,却见这一骑便正是早便派出的前军斥候。</p>
“回王爷,大将军,前军已抵达洛阳城下!”斥候不曾下马,仅仅是微微垂首的他言语极快的回报了此事。</p>
二王爷薛崇简转身看了张宏一眼,在这个时候他当然再没有心思去嘲笑这少年的不会马术,迎着张宏认真且凝重的眼神,二王爷转身点头,轻声道:“传本王令,南北西三处城门分别派五千兵士前去强攻……其余主力拿下东门!”</p>
二王爷下令时,张宏注意到他身旁的王威王大将军似乎有些话要说,而二王爷显然也注意到了他身旁的王威,在那斥候未曾离去之前,二王爷表面上是补充实际上却是在为王威言道:“不留预备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