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安县,杨丛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四具尸体,脸上肌肉一阵阵的抽搐。
惹大祸了!
怎么就杀人了呢?
不过是叫人来吓吓这几个分田的府中官吏,怎么就将人砍了呢?
而且其中一个,还是正儿八经的七品户曹。
他的手一阵阵的哆嗦,有些无神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
“谁干的?谁干的?自己站出来,不要连累大家!”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只是周围的人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躲避着他的目光。
“二郎,不管是谁干的,只怕这祸事,最终都要着落在您的头上了。”身边,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杨丛愤怒地回头,看到的是自家的一个清客。
“放屁!我什么时候让他们杀人了?”
清客挤到了杨丛的身边,低声道:“二郎,您是没有让他们杀人,可杀人的凶手,却是您手下的人,这些人要是被抓了去,他们为了脱罪,会怎么做?”
杨丛打了一个寒颤。
会怎么做?
这还用说吗?
当然是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在自己的身上,说自己是主使,是主谋,他们只不过是听从主人的命令罢了。
“现在怎么办?”
清客低声道:“二郎,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萧抚台严刑峻法,对于世家也好,豪族也罢,向来是极其严厉的,现在您杀了官员,依法不但是一个死字,只怕还要连累家里。”
“找大哥,找大哥,让他想办法!”杨丛的手狠狠地拧着大腿上的肌肉,一阵阵剧痛让他勉力保持着清醒。“还有,马上派人去播州南北镇,去找家主。”
“不能去找家主!”清客连连摇头:“那是自寻死路。”
杨丛的大哥叫杨斌。
贵州路六军之一天平军的统制,麾下三千虎贲,驻扎在遵义府。
播州杨氏的家主虽然现在还是杨庆,但杨庆年岁已大,渐有力不从心的感觉,所以便招回了杨泉,将杨家事务,逐渐地交给了杨泉。
杨庆虽老,但看事情,却看得极准。
便是三年多前,萧诚与罗氏鬼国开战,思州田家都摇摆不定的时候,他仍然一力支持了萧诚,在最后时刻,甚至胁迫了遵义军一起杀入到了罗氏鬼国境内,恰好便接应到了成功突袭之后被鬼国精锐狂追的萧诚一行人等。
贵州路成立之后,萧诚论功行赏,杨庆成了遵义府知府,杨家另一房杨斌成为了天平军的统制。
这三年来,遵义府在整个贵州路上的地位,却在逐渐下降。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贵州路上推行的土地承包责任制等一系列政策在遵义府推行极为不顺。
杨家子弟自恃有功,将遵义府看作了萧诚对他们杨氏的酬功,几年下来,杨氏势力急剧扩张,与整个贵州路抑制土地兼并,分田到户的大政策相悖的是,杨家正在整个遵义府大肆兼并土地,垄断商业。
而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贵州路上,对杨家的这一举动,竟然采取了容忍的态度。
不过百姓们可以由脚投票。
贵州路上不禁百姓自由流动,没有户藉的限制,使得遵义府的百姓,纷纷外逃,去其他地方寻找机会。
前两年杨家还没有在意这件事情,到得第三年上,人口流失导致了大量耕地无人耕种,才让他们警觉起来。
而此时,整个遵义的经济已经被其它几地远远甩开。
要不是还有仁怀的酒业支撑着,就经济数据就更看不得了。
而老杨庆也因为年纪大了,根本就没有精力控制整个杨家了,这才将杨泉叫回来准备接替自己,同时也是扭转整个遵义的不利局面。
杨泉是萧诚的铁杆,自萧诚来到黔州之后就跟着萧诚,对于贵州路的政策,一清二楚,自他回来之后,遵义府便强行铺开分田到户。
而分田到户的第一步,就是清退田产。
而在整个遵义府,霸占田产最多的,除了杨家自己,还有谁?
杨泉六亲不认,派出官员四处查缉,只要查出问题,不管是谁,该退便退,该罚便罚。
一时之间,杨氏家族怨声四起。
想要找老家主告状的人络绎不绝的向着播州南北镇杨家老宅进发,只不过,这些人,连镇子都进不了,便被杨泉派人一顿棍棒打了回去。
杨家人盘踞遵义,不知外面情形变化,更不知萧诚为人。
但杨泉跟随萧诚多年,却是一清二楚。
跟不上萧诚的步伐,接下来必然就会是无情的淘汰。
眼下萧诚对于遵义的不闻不问,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欲擒故纵?
几年下来,遵义已经肉眼可见的落后了,再这样下去,杨家以前的辛苦,岂不是全都要白费了吗?
杨庆年纪大了,心软手也软,下不得狠手去整治这个大家庭了。
杨泉可就不一样了。
在他看来,长弯了的枝丫,就该全部砍去,只留下能成才的那一部分,才能让杨家茁壮成长,生生不息。
这位执掌了整个贵州路刑罚的家伙,在杨家人的眼中,就是一个心黑手也黑的人。
四具尸体很快就被收拾妥当,所有的知情人,都被控制了起来。
“怎么办?”密室之内,杨丛看着一众心腹,颤声发问。
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
这事儿要是漏出去,人头落地,只怕都是轻的。
“二郎,如今想要保得住性命,只有一个法子了。”
“什么法子,快说!”
“能保住你性命的只大郎杨将军!”清客压低了声音,道:“大郎手握一军大权,眼下,只能反出贵州路。”
杨丛顿时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