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谕家仆亲友不多,加上几个帮忙的秀才,人手还是不够,杨秋池便吩咐魏捕头回去衙门多叫一些人手来帮忙。虽然李教谕是儒学长官,受人尊敬,但不在衙门里当官,不直接领导衙门的差役,所以是叫不动人的,而他学宫里的又都是有功名的清高秀才,更不会来干这种事情。好在这刚到的典史大人非常仗义,这让李教谕感激不已。
杨秋池本来要亲自帮忙料理丧事,他是法医出身,思想里当然没有仵作低贱的感念,但李教谕和徐训导当然不会让堂堂典史大人亲自帮忙入殓,杨秋池只好作罢。
杨秋池帮着李教谕迎接前来吊唁的宾朋,也借这机会与当地乡绅名流见了面。这些人知道他是新来典史,亲自帮忙料理丧事之后,都甚是感动,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满城都知道新来的典史大人不仅少年才俊,而且为人仗义,平易近人。
一直忙活到傍晚时分,雷知县的跟班长随代表雷知县前来吊唁,敬送了挽联。然后悄悄给杨秋池说,雷知县已经在县里最好的望江酒楼置办了一桌酒席,给他接风洗尘。
杨秋池便向李教谕告辞,乘轿子回了衙门。先回了趟典衙内宅,见柳若冰她们已经将家整理的差不多了,知县老爷还给他配了一个厨师和一个门房,很是满意,和柳若冰说了一声之后便乘轿来到了望江酒楼。
晚上的酒宴也就是礼节性的,这雷知县年迈体衰,不能饮酒,而李教谕女婿新丧,杨秋池也不想吆五喝六大喝一场,所以大家礼节性地敬了酒,寒暄一番之后,酒宴便散了。
回到家中,天已经黑了,郭雪莲知道杨秋池的酒量,本来都给他准备了醒酒汤的,可见他居然脸不变色心不跳,似乎没喝酒一般,有些诧异,这醒酒汤也就用不着了。
典衙内宅小院主卧室是个套间,里间主卧当然是杨秋池住,郭雪莲是贴身丫鬟,住外间。隔壁两间厢房,一间是书房兼会客厅,一间给柳若冰住。
杨秋池来到柳若冰房间。见她在地上一个蒲团上盘膝而坐,正闭目调息,桌上一盏红烛轻轻摇曳,橘红色的灯光洒满房间,显得十分的温馨。杨秋池也不说话,静静地在旁边一个蒲团上坐下。郭雪莲也在她身后一个蒲团上坐下。
片刻,柳若冰慢慢睁开眼睛,对杨秋池笑了笑:“你回来了?”
“嗯,来了好一趟了,见你在运功,就没打扰。”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案子啊!你不是去查案去了吗?”刚才杨秋池回来匆忙,没有细说情况。柳若冰牵挂他到任后的第一个案子,所以随口问道。
可说起这件案子,杨秋池眼睛有些发直,望着地上的蒲团不吭声。
柳若冰奇道:“咦?好端端的发什么呆啊?”
“这案子很是蹊跷,我一直到现在很多地方都没搞明白。”
“怎么蹊跷了?”
“死的是一个书生,被尖刀刺入心脏而死,左手边留有一份遗书。这遗书的字迹经过比对和辨认,的确是他本人书写,而且现场门窗都是从里面闩好了的,我仔细检查也没有什么秘道,现场也没有发现搏斗的痕迹。”
“嗯,那应该是他自杀了,有什么奇怪的呢?”
杨秋池沉声道:“奇怪的事情我还没说,——首先,房间中间地上有一大滩血泊,证明这里应该是死者死亡的地点,因为能形成血泊,说明流出来的鲜血已经超出了人的最低承受能力,可是,死者尸体却是在距离七八步远的门边!而且身体下没有形成血泊,甚至没有流淌的血液凝聚!”
柳若冰虽然不了解法医,但出道以来,生死拼杀,经历了太多的流血事件,所以对流血的情况很了解,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是有问题,死者在房间中间流了这么多的血,以致能形成血泊,说明那里应该就是死者死亡的地点,可为什么尸体会出现在七八步远的门后面呢?而且,尸体下面居然没有流淌下来的血液。难道……,尸体会走路?”
这话让人不寒而栗,门边的郭雪莲听了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虽然这时候早已经入夏,空气也已经变得炙热了,但她却感到脊背上凉飕飕的,忙将蒲团朝杨秋池移动了一些,靠杨秋池近一点,心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