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临行(2 / 2)

不多时那重型挽马踢踢踏踏迈开步子,不紧不慢的奔向荣府后门。

一路无话。

等到了冯紫英家,就见那大门外早聚了十几辆马车,还没来及凑上去,就听有人越众而出,亲热的招呼道:“焦兄弟、焦兄弟!往这边儿来、快往这边来!”

定睛细瞧,却不是薛蟠还能是哪个?

这厮在家一向懒散惯了,不想今儿倒积极的紧。

因今儿是武局,焦顺等马车奔到近前,略略收住了冲势,便撇下木阶利落的挑下了马车,冲着众人抱拳道:“焦某来迟一步,倒让诸位久侯了!”

认识不认识的,都乱哄哄的应了。

内中有笑脸相迎的,也有一眼看上去就透着疏离的。

不多时冯紫英也迎了出来,笑着招呼道:“原该请焦兄弟去家里坐坐,不过大家伙儿都已经凑齐了,也只能免了这些俗礼,还请焦兄弟不要见怪。”

“冯大哥客气了。”

焦顺看看不远处的将军府,一语双关的道:“日后少不得还要登门叨扰,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嗐!”

冯紫英似有所觉,正想问个究竟,薛蟠在旁边便跺脚催促道:“二位哥哥,闲话就甭说了,咱们赶紧上路吧!我可听说了,那园子里除了野猪,还养了几头老熊呢!”

冯紫英笑骂道:“就你薛大头猴急——老熊倒的确有几头,可早都躲起来猫冬了,等闲那里见得着?”

说着,又向焦顺解释道:“说是我做东,实则那园子王家也有份,这薛大头也算半个东道——你们两个熟惯了的,若有什么招待不周,焦兄弟只管跟他提就是了!”

一番寒暄之后,冯紫英又介绍了几个同行的公子哥儿,大多都是神武将军麾下将领的儿子,理所当然都是以冯紫英为主。

随着冯紫英一声令下,十几辆大车便次第进发。

两侧骑马的长随约有三四十人,瞧着都是精干利落的,又人人带了器械。

一眼望去,当真是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

就在一行人准备出城的同时,荣国府东跨院里也正乱做一团。

邢氏攥着帕子咬着牙,在堂屋里来回踱了也不知多少圈,好容易盼着秋桐打外面进来,忙迎上去问:“老爷人呢?是让咱们去前院汇合,还是……”

“别提了!”

秋桐苦着脸道:“我过去问过方姨娘才知道,东府大爷一早就找了老爷出门,说是有人办了个什么‘广交会’,打算前去瞧个稀罕儿。”

“广交会?”

邢氏脸上也是一垮,她为了请动贾赦出面,可是废了好大的口舌,又拿神佛报应虚言恫吓,这勉强以如愿以偿。

谁成想突然就冒出个什么‘广交会’,硬生生把贾赦给勾走了!

秋桐听她重复这三字,还以为是在发问,忙胡乱猜测道:“方姨娘没说是做什么的,约莫是两广那边儿新设的商号?”

顿了顿,见邢氏心神不宁的样子,又小心翼翼请示:“太太,那咱们今儿还去不去城外……”

“自是要去的!”

邢氏又将银牙一咬,恨声道:“老爷撇下这一大家子不管,我若再打了退堂鼓,难不成能叫你们全都去喝西北风不成?!”

同时她心下暗暗发誓,等攥住了这条财路,必要趁机将那些争宠浪的蹄子们狠狠收拾一番!

至于贾赦么……

邢氏便再怎么心怀怨愤,也不敢明着招惹他。

秋桐听了这话,忙道:“那奴婢去吩咐外面套车。”

“顺带再催一催二姑娘!”

邢氏迁怒道:“我虽许了她在家装扮,却也没让她磨蹭个没完没了!”

秋桐忙去了两处传话。

车夫如何张罗自不必提。

却说贾迎春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所以未曾按照邢氏的吩咐装扮起来。

如今被秋桐疾言厉色的一催促,便抽抽噎噎的褪了常服,把那娼妇不如的裹胸、束腰往身上穿戴——因怕邢氏会亲自验看,还特地嘱咐绣橘在背后打了几个蝴蝶结。

她这里仔细将自己打了包。

外面司棋却将一把锃明瓦亮的剪刀,悄悄掩在袖筒里,想着那登徒子若真敢窥探迎春,便用这剪子将对方逼出去。

能不伤人自然最好,毕竟能被太太看重,逼着二姑娘出卖色相的人,身份必然非同一般。

真要伤了人,却怕是不好收拾。

可若实在不成……

司棋暗暗一咬银牙,暗道自己这辈子反正是不打算嫁人了,便为姑娘捐了这身子又如何?!

只盼自己以身抵罪之后,二姑娘能自此挺起胸膛,再不似这般任人摆布。

不多时,贾迎春领着绣橘自里面出来,身上虽套了件大衣裳,又插了满头的珠翠,瞧着甚是雍容大气,可步履间仍是透出些不适来,精致的五官也紧皱在一处,瞧着就像个受气包似的。

主仆几个各怀心思的到了堂屋里,不出意料的先吃了邢氏几句排头。

好在邢氏也顾不上刁难她,一听说外面已经备齐了,便火上房似的领着众人去了外仪门登车。

趁着绣橘服侍迎春等车的档口,司棋悄悄寻了相熟的仆妇打探消息,在付出二钱银子的代价之后,终于得到了一个尚算熟悉的名字:冯紫英。

据说太太昨儿专程打探了冯公子惯去何处打猎,结合先前得到的讯息,司棋便觉着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

要说这冯紫英倒也非是寻常纨绔。

本身是神武将军冯唐的独子,素日里也颇有几分武名,且人才品貌据说也都是中上之选。

若正经结了这门亲事,倒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甚至说是高门嫁女也不为过——荣国府自然比神武将军府门第要高,但冯紫英是嫡出独子,贾迎春却只是庶出的女儿。

也难怪邢氏会上赶着……

可似这般不知自爱的出卖色相,就算日后真明媒正娶的嫁过去,又如何能得到夫家的看重?

偏贾迎春那木讷的性子,又不是个会哄男人的。

与其让小姐日后受夫家的折辱冷落,还不如让自己先断了这门亲事!

司棋紧攥着剪刀上了马车,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势,却是豁出命来,也不肯让人玷污了小姐的清白!

至少……

在发现正主是谁之前,她确实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