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的火药,威力其实已经是相当的可观,明季的黑火药,已经是黑火药的顶峰,隐隐然有些后世新式火药的威力。
十车黑火药,早在大战之前就已经埋在了城墙的最上面一层底下,生怕被渗进去的鲜血打湿,还在外面包裹了油纸油布防水,而引线远远的引到城下去。
实际上,就像是当日的阿敏一样,连子宁虽然已经充分的估算到了守城的难度和己方必然会出现的巨大伤亡,但是也没想到,这一刻会到来的这么快。他本来预计的是等到守城的第二天或者是第三天才会用的这一招,却没想到,第一天就要用上了。
不过威力却是也是绝大,两万女真士卒,无一生还,都是被炸成了零部件,连全尸都没留下一个。
当然,这和巨盾斧兵的巨大作用是分不开的,他们牢牢地守住了马道,把女真人困在了这一个小小的区域,这才使得炸药的作用发挥到了最大。
想到那一百巨盾斧兵,连子宁心中便是隐隐作痛,虽然在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为了全局,总要有人牺牲,但是心里总还是存着芥蒂,有些堵得慌。
明军迅速的占据了城墙,城下早就准备好的条石青砖之类的东西赶紧搬了上来,明军迅速的清理了城墙上破碎的石粉,然后快速的修建起来一道女墙,重新设置了防御。
不过很显然·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了,下面大约还剩下的数千女真残军傻愣愣的往上看了半响,然后便是发一声喊,撒丫子朝着女真大阵的方向跑过去。
明明是自己这一方占尽了优势·但是转眼之间,这些优势却是丧失殆尽,目睹数万袍泽被生生炸成碎片,他们的精神几乎完全崩溃,已经是被完全吓破了胆,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战意。
刚毅远远看着,颓然的摆摆手:“今日士气已泄·下令,撤军吧!”
远远地看着女真大军撤去,开始砍伐树木,安营扎寨,城墙之上先是一静,然后便是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
今日,终于tǐng过来的。
正德五十一年七月二十七,十四万女真大军围攻喜申卫·武毅军总统武毅伯爷连子宁率领武毅军八千,京卫伤兵两万,神武右卫五千六百人死守喜申卫城。
女真大军围攻竟日·死伤七万五千余,惨重无比,终徒劳无功,撤去。
是夜,喜申卫城主府。
大堂之中,武毅军将领济济一堂,但是却看不到其它序列的军官。
连子宁高踞上首,下面军官面对面坐成两排。
女真退了之后,连子宁便命令士卒拆毁城中不用的军营房屋,重新加固城墙·数万人一起忙忙碌碌的,所幸人多力量大,再加上城墙被摧毁的只是上层的城碟垛口等一点儿建筑,很快便是修复完毕。
布置了防务之后,连子宁回府洗了个澡,换了一声便装·然后便是把各级军官招来议事。
“大人,今日的伤亡结果已经出来了。”石大柱出列道。
连子宁点点头:“讲!”
“今日我军伤亡一共八千七百六十六人,其中京卫战死两千九百,重伤五百七十六,轻伤一千七百四十三,神武右卫战死一千四百五十七,重伤二百七十,轻伤八百六十九,我武毅军战死六百三十三,重伤八十七,轻伤二百三十一。”
“可都安顿好了?”
“回大人的话,都已经安顿好了,战死的兄弟都用棺奁乘了,等此战战罢再进行火化。重伤的兄弟,咱们医务兵都已经给救治,有些会断胳膊断tuǐ,但是xìng命总是无碍。轻伤的兄弟也都包扎过了,将养上两日,还能再战!”
连子宁嗯了一声道:“所有受伤战死的兄弟,都一视同仁,莫要有什么区别。”
石大柱应道:“标下明白!”
连子宁沉吟片刻,敲了敲扶手,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道:“诸位,有一件事儿,须得向诸位说清楚。”
“今日咱们死伤八千七百人,但是女真死伤的数字,至少也在七万上下,几乎是咱们的十倍!咱们现下还有可用之兵两万多,女真还有可用之兵不足八万,兵法云,十则围之,照这样说来的话,女真现下对咱们根本就没什么危险了。”
“但是咱们得看清楚,今日给女真造成的伤亡是如何产生的!今日女真战死七万,其中至少有三万是死在江边狙击,死在护城河的狙击,死在填平护城河的过程中,他们为何会死伤如此之众?是因为身上负重太过,何以负重?便是因为面前横着一条护城河,为了填平护城河,不得不如此。
而现在,咱们没有了江边的优势,没有了护城河的又是,喜申卫以南已经是一片开阔。女真若是强攻,很快便可以通过,直到城墙下面,咱们在这个过程中能杀死的女真,很是有限,而更有甚者,若是女真以骑兵快速奔驰至城墙,以骑射与我等对敌,便更是难对付。”
连子宁总结道:“总之便是一句话,之后几日的战斗,定然是极为的艰难,不可再有重复今日战果之侥幸。”
连子宁说完,众人神sè都是凝重起来。
连子宁继续道:“想必诸位对咱们下一步如何,心里都是忐忑,今日本官便告诉你们,咱们喜申卫,定然能守住,女真必然要败退。接下来说的是,事关咱们喜申卫数万大军的生死,诸位都好好听着,存在心里万万不得泄lù!”
众人心中一凛,都是tǐng直了腰板坐着,目光炯炯的看着连子宁。
连子宁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然后问道:“何人愿往?”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没想到连子宁竟然有这么大胆的一个计划,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一些。
正沉默间,一员将领霍然站起身来,众人一看,是武毅军骑兵千户所的副千户杨沪生。
杨沪生抱拳道:“大人,反正守城一战,我们这些骑兵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若便让标下去吧!”
连子宁对杨沪生印象极好,这个从底层陡然间蹿升上来的年轻军官,出身龙枪骑兵,忠诚度是毋庸置疑的,而且沉稳老成,处事很是妥当,也会见机行事,由他来办这件事儿倒是很妥当的。
“你可想好了,此行极为危险,一个不妥当便是直接成了人家的刀下鬼。”连子宁沉声问道。
杨沪生一笑:“标下本不过是京郊镇子上一个混混儿而已,若不是大人,这辈子也就浑浑噩噩的过去了。大人对标下如此知遇,便是死了,也是报效大人之恩。”
连子宁点点头:“行,那就是你了!你带着本部骑兵去,本官再给你派十个柳生宗严的弟子,保护安全。”
他盯着杨沪生道:“记住,若是这一趟差事完不成,不必强求命最重要!”
杨沪生心里抖了一下,道:“标下醒的。”
然后众人便是下去,连子宁和杨沪生等人又商量了一番这次行动的一些具体事项。
当夜,亥时末。
这便相当于后世的晚上十一点多,天sè已经是完全的漆黑下来了。
城墙上挂起了气死风灯,灯光浑浑沉沉透着朦胧的黄sè光芒,远远看去像是深夜中一只只巨兽的瞳孔。朦胧的黄sè灯光照亮了城墙上,新近修好的城墙的垛口后面,值夜的士卒警惕的走来走去。一声声清脆的梆子声不断的响起,提醒着城墙上的士卒保持警惕。不时有士卒远远的射出一支支火箭,照亮了百步之外的空间,以防止女真士卒的夜间偷袭。
在城墙下面,埋了一口口的大瓮,许多士卒趴在上面仔细的聆听,这是在防止敌人夜间挖地道接近。
远处的女真大营,除了偶尔有点点的灯光之外,整个大营一片黑暗,像是一只蹲伏的巨兽。
从早上渡江开始,一直到临近傍晚大战结束在,这一日之间,女真士卒不但是死伤惨重,更是担惊受怕,不知道对面那些狡猾诡诈的明人会玩出什么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