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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茫茫,四野寥廓,极目远望,能看到那一片无边无际的原野。
东北深秋的天空,格外的高阔。
天穹是湛蓝湛蓝的颜sè,在穹顶极高的所在,漂浮着一缕缕细碎的白云,懒洋洋的游荡着。
今天的太阳格外的好,煦暖的阳光铺洒下来,为大地笼罩上了一片金黄。
这会儿是深秋,四野里已经是一片枯黄sè,放眼望去,便生出一股凄凉来。
这是一条东北——西南走向道路,道路的质量颇为的不错,下面是黄土垫底儿夯实了,上面则是铺着细碎的石子儿,大道足足有五十多步宽,道路的两侧还都种植了高大的树木,这会儿往rì深绿sè的郁郁葱葱早已不见,树叶已经是渐渐地转黄,便枯。一阵风吹过来,树叶便是被卷起来,在风中打着旋儿,落在地上,给道路铺上了一地的金黄。
道路的左侧是一片枯黄sè的原野,上面没有种庄稼,而远处,还能隐隐的听到一阵阵的波涛声,那是松花江的浪涛声在席卷。而道路的右侧,原野上,无数已经变成了深绿sè的玉米杆随着一阵风来,便是一阵轻轻的波荡,宛如绿sè的海洋。
这是极好的天气,最是适合出游不过,在关外,在蒙古大草原上,那些以游牧为生的民族勇士们,已经开始收割牧草,进山围猎。争取在入冬之前的最后一季,储存下足够他们已经他们的牲畜们度过这个寒冬的物资。
而这会儿,在这条道路上。一个队伍正在向着东北的方向前进——这支队伍规模极为的庞大,足足有数十万人之多,前后绵延了有上百里。整体是一个大队伍。但是其中又是划分成一块儿一块儿的,大约是万余人集中于一起,前后相隔着百余米,饶是如此,也是把整个道路都给挤得满满当当的,无数的人头在道路上攒动,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群密密麻麻的虫蚁。
这些人衣衫褴褛。不消说,他们自然就是那些从江浙迁移到这东北关外的贱民们了。
只是他们的衣衫虽然是依旧破烂,但是jīng神气sè却还是都颇为不错,脸上也没了之前的那面黄肌瘦,颇有菜sè,而是普遍的面有油光,jīng神状态也好了不少。显然是这段rì子过得很不错。
脸上眼中少了许多木然,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新奇。
他们本来以为东北是跟关内无法相比的苦寒之地,因此当得知自己这些人被迁到东北来之后,心里其实都是极为的不情愿。在他们看来。在温暖湿润,气候宜人的江南就算是没有耕地,地位微贱,但是下河捉点儿鱼儿,摸些虾,甚至是一路乞讨,也总不至于饿死。但是在东北,尼玛这等穷破地界儿,是人能活的么?
不过不管他们乐意不乐意的,官府也不会管他们怎么想,也只得是乖乖的来了。
却没想到,嘿,来了一瞧,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东北地面儿,比起关内来,那是丝毫不差。
这等宽阔的官道,便是在关内也不多见,他们这一路走来,走的都是黄土路,却没想到,在这儿却是铺了石子儿!
而这关外,也并不像是想象中的那般荒凉,都是密林沼泽,千里无鸡鸣,事实上,自从过了柱邦大城之后他们就发现,这里富庶安宁的很,路边隔着不远就能看到一个个的村落,而地里种的都是庄稼,一眼望不到边。
对于玉米,他们是极好奇的,之前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些东西,一开始看到这些长的跟小树一般的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以为这是树林子……
后来才知道,原来这玩意儿叫玉米,也是一种庄稼,而且产量极高,并且非常美味——当然,这最后一个结论是在他们瞧瞧的偷了几个玉米棒子吃了之后的出来的。
而让他们最为欣喜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东北的富庶。
东北的富庶,当他们在柱邦大城呆的那一段时间就已经领略到了,根本不用种地,单单是靠着山林中的野兽,河湖中的鱼虾,这些猎物野物似乎是唾手可得一般,吃的比在关内不知道要好了多少。
这样让他们对于在这边能活下去产生了一丝希望。
自然jīng气神儿也就好了许多,本就是贱民,在百余年的痛苦传承中,早已把本就没有多少的棱角给磨没了,只要能给他们些许的希望,就会老老实实的。
彭山虎在人群中随着走着,面sè蜡黄,还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看上去很是萎靡。这会儿是深秋,还不是很冷,但是他已经披上了一件儿破破烂烂的棉袄,在后背上还破了个洞。
若是那不知情的,淡看这样子,还以为这汉子要病死了一般,不过若是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眸子jīng光闪现,锐利如电,又哪里有一副病样儿?而且他走路不丁不八,凝重如山,脚背微微弓起来,随时能暴起发难,这些特征都昭示着他的外功基础极为的扎实练达。他的太阳穴微微鼓起,印堂光亮,若是有内家功夫的练家子在此,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此人的内功也是很有根基。
内外兼修,这是不折不扣的高手。
彭山虎跟着人群向前面缓慢的移动着。
一个身影从前面的人群中七绕八绕的挤了过来,他身形很灵活,虽然是在这么拥挤的队伍中,又是逆流而上,但是却行进非常之快,脚底下跟抹了油一般。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眼神儿溜滑溜滑的。很是灵动,他快步走到彭山虎身边,装作不经意的撞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虎哥,都问清楚了,已经出了柱邦大城的边界。再往北,就是可木卫地面儿了,原先咱们大明叫做可木卫地面。后来武毅伯爷改了编制,废了地面这一级,咱们现在快要到弗提卫。距离喜申卫还有五百余里。”
“都问清了?”彭山虎眼睛看向一边,不动声sè道:“这边儿百姓活路怎么着?官府收的税重不重?贪官污吏多不多?这些,都闻听明白了?”
“都问了!”那年轻人道:“那些老百姓都说了,前两年女真南侵。rì子过得老苦,后来女真人走了,又是大大小小的军头割据,称王称霸,rì子过得更苦,不过后来武毅军来了就好过了。虎哥,那些武毅军当真如传言的一般。秋毫不犯,来了之后,把那些军头儿都给打杀了,重新分配土地,上头的官儿们说什么仿得是魏晋古制。每个男xìng壮丁发给田地七十亩,每个健壮妇女发给田地五十亩,家中有耕牛的人家,每头耕牛另行发给田地五十亩。”
说到这里,这年轻人很是振奋,道:“虎哥,这儿这么多地,来到这儿,保不齐咱们也能分一块儿?”
“做梦呐!”彭山虎还没说话,旁边的一个高壮汉子已经是冷哼一声:“这地再多,也是官府的,不是咱们的!人家还是什么?咱们是什么?咱们是贱民,伪明开国的那个狗皇帝立下的金字诏书,咱们只能从事贱业,种地,你就做梦吧!”
说着,还在这年轻人的脑袋上敲了一记,引得年轻人对他怒目而视。
“方老三,少说两句!生怕别人不知道怎么身份么?要是让人听到了,那就是大祸酿成!”彭山虎咳嗽一声,低声冷冷叱道,那方老三对他显然极是畏惧,立刻闭嘴不再说话了。
彭山虎又对年轻人道:“小七,你接着说。”
那小七瞪了方老三一眼,继续道:“地方上那些官儿们,都是武毅军刚任命的,多是地方上的富绅,名声倒是都还不错。不过,这武毅军收的税是极高的,足足有三成!比咱们大明关内要不少,但是虎哥你说怪不怪,这么高的税,那些老百姓却都是不说一句坏话!都夸武毅军的好!这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
彭山虎默然片刻,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武毅伯爷,不是一般人啊!”
那小七讶然道:“虎哥,这话咋说?”
彭山虎看了一眼小七,这个年轻人是自己着重培养的一个继承人,为人是极为jīng乖的,很是懂事儿,上下关系处的也好,对自己也是很尽心,便给他详细解释道:“武毅军收的税是极高的,足有三成,但是你得看看,武毅军这些官儿们,都是刚提上来的,政治很清明,而且武毅军就这么大的地盘儿,武毅军尽可以盯着看的仔细,谁若是贪污,定是能揪出来。由此,武毅军定下的规矩是收三成的税,最后落在老百姓身上的,也就是三成半,但是咱们关内呢?这一路过来,你也瞧见了,伪明说是三十税一。但是最后落在百姓身上的,足有六七成都交上去了!你看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小七恍然道:“原来如此,虎哥你当真高明,看的这么透彻。”
彭山虎微微一笑,却不搭腔,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一番道理,也是他这一路上琢磨出来的,自从那一rì跟徐鸿儒一番深谈之后,他就知道了自己在这方面的缺陷,那就是大局观不够,眼界太窄,因此这些时rì都是着重的培养这一点,现在果然是感觉,看问题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是这样一来,就更难了啊!武毅军统治如此清明,百姓生活的也不错,怎么才能拉人造反?
天下黎民,但凡能吃上一口饱饭,有几个会跟着造反的?
“为今之计,也就只有盼着那武毅军对这些贱民狠厉冷酷了,这样的话,总能从贱民中挑拨生事!”
了解了一番情况之后,彭山虎等人便继续往前走,只是,随着他们的前行,不断有人加入进来,簇拥在彭山虎周围。很快,便是形成了一个小圈子。
彭山虎扫了众人一眼,皱了皱眉:“齐老四怎么还没回来?”
话音未落。一个矮小jīng瘦,大约三十来岁的汉子便是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他面貌相当之猥琐。穿着一件儿破烂的黑袄,手里却还拎着一个不大的包袱。
“齐老四,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好的午时初集合,怎地这么晚才过来?让大伙儿都等你?”彭山虎低声呵斥道。
“嘿嘿,虎哥,您先别着急啊!我给兄弟们带好东西回来了!”齐老四却是知道这位虎哥面冷心热,最是看重兄弟感情的,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儿事儿发火惩罚?
他一边嬉皮笑脸儿的说着。一边把那包袱解开,由于周围人都挡住了,便只有他们几个能看到,却见那包袱里面是十来个玉米棒子,还都是新鲜新鲜的,犹自包着青sè的皮,头儿上露出来蓬蓬的须子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