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浑水 (十六)(2 / 2)

康熙本就在气头儿上,稍好一些,听了这个愈生恼怒:“你这个总管太监当的是真好!不介替人,在朕跟前儿当盯梢儿的来了?”</p>

李德全早已是涕泪横流,连连叩:“奴才万死,可也不敢真背了主子做这事,奴才只捡了点不打紧的说与九阿哥,奴才着实不敢得罪……”</p>

康熙这方稍平了怒意:“历代尽是些个阉宦为祸,本朝便是立了规矩的,交结臣工干犯国政杀无赦。尔等太监本系下贱之人,得侍宫闱尚且不知感恩,如今头一个打朕身边出事,朕问你,谁借了你这狗胆?”说着,便寒了面色:“宫里委实是要杀一儆百,好生诫一诫。”</p>

李德全如今已是悔地不能再悔,浑身惊得的就如抖的筛糠一般,“主子饶了奴才,奴才是不得已,求主子饶命啊……”才哭嚎了两声,就叫康熙森冷的目光立时堵噎了回去。</p>

“下值后,滚到敬事房去领二十板子,打明儿起,上景山铡草去吧。”</p>

康熙撂下这么一句落,也没再理会,打椅子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就往暖阁里厢走,忽地精神一驰,身形看着一个侧歪,就要站立不稳。李德全拣回一条命来,已是万幸,待要再叩头谢恩,一个眼尖,喊了声“主子当心!”立时就上前扶稳了,“主子赏奴才再伺候一回,以后奴才去了景山效力,就再难见着主子了。”低低泣了声,也不敢叫康熙听仔细了。</p>

</p>

康熙承了其扶,晕眩略好些,挪了里间的榻上坐下,提笔蘸了朱砂圈字,时不时在折子上留下些指甲的掐划痕迹。东暖阁里一时静了好半晌,康熙一壁盯着折子,一壁习惯性伸手去够**碗,待喝了两口,身上觉得舒坦些,这方回过味儿来,一抬头,便见李德全侍立在身后:“嗯?你什么时候递进来的?”</p>

李德全一愣,忙跪了:“奴才该死。”康熙瞧了一眼手里的玉碗:“晓得你主子的脾性,还真是你这奴才的长处。”李德全这才起身把碗撤了,又递上一块热手巾,方趋着步子退后跟脚踏旁跪了,望着康熙,不由眼框红了圈。</p>

康熙心里有些熨帖,看其模样,不由一笑:“起来罢,这副惨样儿做给谁看?”李德全面上还挂了残泪,叩了头起身:“奴才打小就是主子调教的,可奴才犯了事儿……想着明儿就不能打主子身边伺候了,心里没着没落……”</p>

康熙接过手巾捂了捂酸疼的左臂,再随意拭了拭,丢给李德全:“知道自己个儿什么罪过么?”李德全捧了手巾,小声道:“奴才犯的是死罪。”康熙抬眼看过:“朕看,你是恃宠而骄!只这一条儿,朕就容不得你。”想了想,偏过身子问道:“阿哥们寻上你,你是不是还有另再搭个靠山的想头儿啊?”</p>

李德全心头一跳,吓得险些手巾坠地,连忙跪了:“主子,奴才哪儿敢起这种想头。”偷眼看看康熙的脸色,小心了言辞:“若说奴才恃宠而骄,奴才确有……可攀附阿哥,奴才岂敢!眼下八阿哥掌内务府总管差事,是奴才的正管,九阿哥有命,奴才若不虚应着,转眼奴才就丢了职事……”</p>

康熙听了这节,面色便是一黑,不由冷了颜色:“你记着,定你生死的只朕一人。小心当差,八阿哥便是通天的本事也动不到你头上,一般儿的道理,若是不守本分,他也护不得你。”李德全何等机灵,又是惯会揣摩康熙心意的,估摸着自家主子的几成意思,去了大帽沿儿,额头在金砖之上叩的砰砰作响:“是奴才不省事,奴才万死……”</p>

康熙看了跪在脚踏前的人,开口止了:“行了,看你伺候朕这么些年的份上,这遭儿免了上景山的差使。板子还是赏你的,也教你好好长长记性。”李德全带泪眼中一阵欣喜,哪还敢再透了出来,说话间已是带了哭音:“主子待奴才厚恩,奴才就算下辈子做牛做马也难报偿万一。”</p>

康熙一边听着,一边料理完了份江南总督邵穆布的谢赏折子,便摆了摆手,命其退了一旁。想想又及大阿哥之事,提笔亲写了一道谕旨,如常吩咐道:“你去,传顾问行过来。”</p>

李德全不敢怠慢,应了声一溜儿跑出去,康熙又再三看了看这道索拿的谕旨,不禁胸中再生淤滞,眼里虽是怒意,但隐隐的,还是露了几分痛苦之色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