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威重重哼了一声,“你小子少在老子面前装善人,你打的什么心思别以为老夫不清楚。说吧,你为何揪着长宁侯不放手,非要将他搞垮?”
“哪里!您老这话说的小子罪该万死了。”
贾琦哈哈大笑,连忙摆手道:“至于陈怀,不瞒您老,小子和他有仇。”
说到这,心中叹息,便继续道:“宁远副将毛贵的嫡子战死在了河南,此事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此仇不能不报。”
尽管贾琦说得极有道理,但秦威还是觉得贾琦做得太过分了,直接打破了官员争斗的底线,要说贾家没有在禁军中安插亲信将领,打死他都不相信,就是秦家也有亲信将领在禁军中当差,这件事其实大家都清楚,不过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贾琦直接打破了游戏规则,不仅举报了长宁侯,更是亲自下场配合小皇帝清洗了禁军中的长宁侯府的势力,这让很多人对贾家产生了不满的情绪,这也是秦威找他来的原因之一。
沉思片刻,缓缓道:“听我的话,放陈怀一条生路,这样大家的颜面上都过得去,特别是宗室那边,你该清楚,如果长宁侯府被诛三族,会牵连到宗室身上,这样就闹大了。”
贾琦摇了摇头,既然已经做了,岂能功亏一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人可以凌驾于王法之上,睿亲王刘恭和肃亲王刘恒都杀得,其他宗室勋贵照样杀得。”
听了这话,秦威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心中叹息,便继续道:“杨涟来我这好两趟了,你该知道的。他现在非常的担忧,他说当今不似仁君,让我劝你千万要小心,如今他借着你手中的权利斩掉了数道枷锁,现在更是掌握了东厂和上林苑的禁军,太皇太后已经压制不了他了,要是内阁与六部再被他掌握了,恐怕大家的下场都会很凄惨。刘恒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我都清楚,小皇帝的心太狠了。就是先帝也没这么做过!”
贾琦先是一愣,不明白这样的话怎么从秦威的口中说出来,不说他已经知道了隆治帝苏醒一事,就说肃亲王刘恒之死,当初也是他主张定下的调,说是,军方要稳住朝堂,不能使得小皇帝背负擅杀大臣的罪名。
许是猜到了贾琦的心思,杨涟又说道:“土地改革是利国利民的功德大事,像你我这样的勋贵家族都是受益匪浅,我不想因为一些人的自私自利毁掉此等国朝大计。说来也是我们小瞧了小皇帝,就拿今儿乾清宫前的一幕,此子心急颇深,性子非是良善之人。”
说到这儿,他摇头冷笑道:“上皇的心也是狠啊,刘旦是奉了他的命令才与小皇帝打擂台,他竟然能眼睁睁地看着刘旦在寒风中磋磨,要不是太皇太后看不过眼,今日这么大的风,刘旦指定要躺着回去。”
贾琦轻笑出声,“这叫帝王心术。”
“哼,狗屁!”
秦威摆了摆手,没好气道:“多的我也不说了,你自己把握好尺度即可。”
贾琦沉思了片刻,便对秦威躬身施礼道:“多谢您老的提醒,小子会注意的。”
秦威又摆了摆手,沉吟一下道:“忠勤伯周德勋非是良才,让他统领宁远卫已经是小材大用了,如今又让他兼领了山海关的兵马,如此一来就远远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虽说辽东无战事,但也不可不防,先前宣府总兵宣平侯杨大勇来信称,草原一连遭受了两场大雪灾,鞑靼人牛羊牲畜死了很多,年后鞑靼人肯定会举族南下扣关,要不然他们就活不下去了。历来山海关的兵马都是北上抵御鞑靼人的主力,要是出了变故,可就危险了。”
“山海关的兵马历来都由皇室亲信统帅,咱们军方的人,他们可不相信,就连文官集团也不会同意的。”
贾琦一怔,缓缓道。
“话虽如此,但咱们也不能看着朝廷陷入危局。”
秦威脸一沉,不悦道:“你小子如今在内阁主官军方的事情,杨大勇能看透的事情,伱不可能心中没数,否则这就是失职。”
房间内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秦威作为长辈,贾琦很大程度上还是尊重他的,但他也不是事事愿意听他的,况且这句话让他心中也着实不高兴,端起茶碗自顾自喝起来。
见贾琦冷着脸喝茶,秦威心中有些发虚了,贾琦是他晚辈不假,但如今和他已经算是君臣,他不可能再像以往那样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教训晚辈,以往都是贾琦陪着笑脸和他说话,最多就是装作没有听清,从未如此表现。
人就是这么奇,如果贾琦继续陪着笑脸,秦威肯定会有更难听的话说出口,最后再以长辈的身份说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但贾琦一旦冷脸,秦威就不得不考虑起贾琦的身份,不说他已经辞官让爵了,就是依旧领兵,最多就是在声望上压贾琦一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秦勇的声音,“父亲,镇国公来了。”
“请进来。”
门‘嘎吱’一声开了,牛继宗走了进来,他面有愁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牛叔父?”
秦勇发现牛继宗走神了,忙低声提醒他。
“嗯?”
牛继宗一怔,“好了,你出去吧。”
说着,一歪身在贾琦身边坐下,倒了碗茶,大口饮完,他叹了口气道:“刚刚我去见了陛下,希望让被夺职在家的永宁侯谢靖暂代山海关总兵一职,待河南战事结束后再由合适的皇室将领接替,但陛下不肯,我回到文渊阁更是遭到了李守中等人的诘责。”
秦威半天没有吭声,他一下便明白过来了,不是贾琦不愿意替朝廷考虑,而是皇室和文官集团不会允许山海关的兵权落入勋贵军方的手中,就是暂时的也不可。
想到这,他不禁低低叹了一句,“皇室和文官集团畏惧军方如同猛虎,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眼瞅着可能出现的危局,咱们却毫无办法。”
“是啊!俗话说,‘将熊熊一窝’,他们不是不清楚这一点,前有来虎,如今又出来个周德勋,要不是有毛贵压着,指不定宁远卫会烂成什么样子,你们想想洛阳一战就能明白宁远卫的战力有多差了。”
说到这,牛继宗狠狠地捶了一下茶几,恨声道:“九边精锐一直都是朝廷抵御北方异族的主力,山海关更是其中的重镇,这部兵马要是废了,一但战起,要从何处抽调兵马堵这个缺口,这可是近十万精锐啊。”
说完,又瞪了贾琦一眼,不悦道:“早不搞晚不搞,你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搞陈怀?”
这时,秦威又缓缓道:“既然山海关咱们改变不了,那就在蓟州、宣府两镇想想办法。”
“蓟州?宣府?”
牛继宗一怔,“老国公有何想法?”
秦威想了想便道:“扩军,可以在目前的基础上扩军三万。”
贾琦淡淡道:“文官集团不会同意,还有,兵部没钱。”
“...”
秦威一愣。
牛继宗忽然反应过来,忙道:“宁远卫副将毛贵早已该晋升总兵一职,不若将他调入山海关继续给周德勋做副手,虽说军职未变,但是权利却是增加了不少,对他来说也是个交代。”
话音一落,秦威却摇了摇头,“你的想法不错,但是宁远也要有良将驻防,女真人终归是异族,不可不防,如今宁远卫又只有两万驻军,不可再有变动。不若让谢靖以副将的身份去做他的副手,谢靖有罪在身,皇室和文官应该不会猜忌他会收拢军权。另外对于他来说也算是戴罪立功,这样他也不会在意低周德勋一头。”
贾琦笑道:“这个方法不错。”
“我担心将来会导致山海关内部纷乱。”
牛继宗停了一下,又道:“算了,管不了这么多了,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说完,便站起身,对贾琦说道:“你和我一起进宫一趟。”
贾琦无奈,只得起身道:“原说要在老国公这蹭饭来的。”
秦威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老夫戒酒了。”
一面说,一面挥手赶二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