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了!”王安世从树杈上跳了下来,他拍了拍手中的尘土:“你马上回到自己的队伍去!”
“山下的敌人进攻了?“鄂齐尔扭过头向山下望去,却现一切照旧(www.hao8.net),他回过头用疑惑的目光投向王安世。王安世不得不继续解释道:“敌人的两翼都开始动了,接下来就是我们了。敌人只有牵制了山下的总兵大人与车臣台吉,让他们无力出兵支援我们,才可能拿下山头的。”
山脚下传来的号角声印证了王安世的判断,鄂齐尔不服气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向自己的防区跑去。
“算了,我也喝够了,该干正事了!”博尔札打了个哈哈,就手上那半袋酸马奶丢到一旁,跳起身来:“王将军,您说我该干些什么?”
“您?”王安世看了看地上的皮囊,又看了看博尔札,笑道:“现在还不是您上场的时候,在此之前,您还是先在树下歇息会吧!”
博尔札看了看王安世,仿佛是第一次看到眼前这个男人,突然他笑了起来,重新一屁股坐到那张牛皮上,拿起那半袋酸马奶,继续喝了起来。
在宽阔的两翼,激烈的战斗已经展开,硕垒的警告起到了作用,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硕垒出了进攻的命令,成千上万的土谢图骑兵如同一**海浪,拍打在明军与准格尔人的防线上,双倍的数量优势使得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轮流进攻。箭矢与铅弹交织,长矛与骨朵碰撞,不断有人倒下,但倒下的人的空缺立刻被下一个人所填补。在东线,几十个土谢图勇士冲破了驼城,几乎点着了明军的火药库,但很快格桑率领的铁甲骑兵就切断了他们的后路,重新封锁了突破口。这些冒进的勇士随即被保卫上来的长矛手与射生手包围,捅成了刺猬。这些可怜人的惨叫与呻吟被枪声、鼓声、号角声与喊杀声所掩盖,这些声音刺激着士兵们的肾上腺素,让他们忘记了恐惧、疲劳与伤痛,自以为像天神一般魁梧有力,英勇无畏;直到他们被刺穿、砍倒、射中,鲜血与生命从伤口流尽,此时他们才现自己不过是个凡人,终有一死。
但战场的核心并不是在两翼,而是在位于战线中部的特木尔山上,山坡上,双方的军队汹涌如同波涛,忽进忽退,交错如同海边的礁石。由于硕垒下令释放火箭,点燃了秋天的草木的缘故,战场上浓烟四起。烟雾中粗看仿佛有一点东西,细看却又没有了,稀疏的地方迁移不定,浓密的烟尘进退无常。在烟雾中的士兵宛如鬼魅,仿佛有一位神通广大的巫师,用神秘的力量驱使着这些血肉横飞的人们推上去,又撵回来,扫集到一处,又驱散到四方。
到了未时五刻(大概下午两点左右),土谢图人已经杀到了距离山脊线只有百余步远的地方,这是一块大约有一亩大小的狭长平地,王安世原本在这里修建了一条半人高的矮墙,前面还一排栅栏,射生手们就是在这矮墙的屏障下向山下的敌人射击的,但此时矮墙外已经到处都是尸体,双方就在围绕着这堵矮墙肉搏,土谢图人没有带拆毁栅栏的工具,他们用弯刀,骨朵,甚至徒手拆毁栅栏,地上的泥土沾满了血,有察哈尔人的、有土默(www.19mh.com)特人的、也有汉人的,当然还有土谢图人与车臣人的,他们的血混杂在一起,渗入泥土之中,仅仅在这堵矮墙下,就有过一千人倒下,有的被鸟铳与弓弩射杀,有的被身异处,有的被砸破了头,还有的被扼杀,横七竖起,亲如兄弟,本为守军的屏障,此时却成为双方的墓场。
王安世站在那棵老橡树下,除了脸色惨白,一切如常,箭矢与石弹在他身边如雨般落下,三个亲兵倒在他面前。在此之前他已经两次向刘成索要增援,第一次刘成给了他六百人,第二次给了四百人,当第三个求援使者出现在刘成面前时,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你回去告诉王副总兵,没有援兵了,如果人手不够,就自己填上去!”
硕垒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开始从裘布那儿要来的三千人早已要么变成地上的尸体,要么四散逃走,他带来的六千车臣人,也损失了四分之一,这已经接近了他的底限。他向裘布要了两次援兵,那位半心半意的盟友不甘不愿的给了他一千人,也早已消耗殆尽。居高临下的地形、进行修筑的矮墙、指挥官的巧妙调度,让火绳枪、弓箭与三磅炮挥了惊人的威力,但战争归根结底是一个数字游戏,胜利属于迫使敌人先流干血的一方,接近五倍的数量优势让硕垒已经离胜利只有咫尺之遥。
“没有了吗?”一个懊恼的声音将王安世从苦思中惊醒了过来,他转过头,只见博尔札将最后一个空酒囊丢在地上,在他的身旁丢着至少七个酒囊。博尔札看到王安世正看着自己,突然笑了起来:“现在是我上场的时候了吗?”
“是!”王安世看了看左右和身后,几个小时的激战已经耗尽了他手中有限的兵力,他犹豫了会,答道:“只是我现在抽不出多少人了,最多只有一百人!”
“一百人就够了!”博尔札笑道:“王将军,我们汉人的兵法讲的是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我们蒙古人却不然,讲的是攻其不备,方才你的调度我都看到了,几乎没有做一件错事,可眼下光不出错是不够的,须得豁出去拼死一搏了!”
王安世点了点头,他心知对方说的没错,要赢得胜利除了谋略和谨慎,有时候还需要疯狂与大胆,每个伟大的统帅的灵魂里都有狮子与狐狸两种特质即像狮子那样勇猛无畏,又像狐狸那样狡诈谨慎,自己的性格更长于老老实实的依照上级指定的方略行事,而非在必要的时候把方略丢到一边殊死一搏。他咬了咬牙,走到矮墙边指着下方的敌军阵地道:“一百人还是太少了,我把剩余的人手都抽给你,凑足两百人,待会我让桑丘用炮轰击敌人的中间,吸引贼子的注意力,而你从右边绕下去,然后沿着矮墙横扫敌人的侧翼,那边地势会平一些,更能挥骑兵的力量!”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博尔札顺着王安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条颇为平缓的下坡,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其实特木尔山的坡度很缓,一个优秀的骑手甚至可以在乘马上山下山,但如果想要用骑兵攻山那就太蠢了,在爬坡的时候骑兵将失去了自己最大的优势度,只会沦为守方射手的活靶子,而且在多石的山坡上一旦从马背上跌落很容易摔破脑袋。因此双方在登山时都选择了下马步行。但居高临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虽然无法与平地的威力相比,但依然能挥相当的冲击力,尤其是仰攻一方几乎全是步兵的前提下。(未完待续。)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