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承天门前,段志玄一动不动等了两个时辰,漫天的大雪让他的头顶和肩膀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雪。
若是不注意,可能还以为是一个雪人呢!
守护城门的士兵已经劝了他好几次,让其在城门下的躲避风雪。
可是一心想觐见李二陛下的段志玄哪里还听得进去。
上次自己的儿子段瓘被杨帆那棒槌砍掉了一条手臂。
现在自己的继承人段瓒又被砍掉了一条腿。
若说段瓘之事让段志玄心疼不已,那么如今段瓒被毁简直如同心窝子被插了一刀。
如果今天不找回场子,那他褒国公府将会成为人人可欺的存在。
现在段志玄真有些后悔,为什么非要和杨帆那棒槌过不去。
如今一个儿子被流放三千里,另一个儿子也成了残废。
段志玄再也没有什么盼头,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让李二陛下给他主持公道。
即使天气再冷,又怎能抵得过家族传承被毁更让他心寒。
他今天已经打定主意,即使丢掉老命、豁掉老脸也要让杨帆那家伙付出应有的代价。
守门的兵卒正想再劝,却见从承天门里走出一群人来。
领头之人豁然正是百骑首领李君羡那个特务头子,后面还跟着几名护卫和内侍。
守门小队长心头一喜,赶紧上前几步轻声汇报了段志玄的情况。
若段志玄真有个好歹,他们这些小虾米还真不好交代。
李君羡了然的点了点头,一张棺材板似的脸没有丝毫变化。
抬眼望去,当看到面色惨淡、一脸落寞的段志玄,李君羡不由微微一楞。
哪曾想以前威风凛凛的段大将军居然也有如此无助的时候。
若是段志玄紧跟着陛下的脚步,即使混得再差,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可这位大将军为官多年,却看不出他所有的荣誉和地位都是陛下给他的。
来到段志玄跟前,李君羡朗声说道:“陛下有令,准许褒国公进宫见驾。”
“谢将军!”段志玄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拱手施礼。
随即,又一脸阴晴不定看向这位特务头子。
自己的儿子段瓘之所以被流放三千里,可有这位李君羡的一份功劳。
如果说段志玄他还是左卫大将军,这位百骑首领还要比他低上几级。
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李君羡微微一叹,真是脱毛的凤凰不如鸡!
谁让这家伙不长眼力劲,偏偏要找杨帆的麻烦!
没看到想找杨帆麻烦的人最后都只能自取其辱吗?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于是大手一挥,让内侍领着段志玄入宫。
李君羡正想回身跟上,余光却瞥见远处一行人正顶着风雪疾驰而来。
定睛一看,不是杨帆是谁?
李君羡苦笑一声,不用说也知道这位兄弟是来见陛下的,应该也是为了今天冲突一事。
顶着风头过来,难道这家伙就不知道陛下正生着闷气?简直就是欠扁。
不过,李君羡轻声对侍卫交待了几句后,脚步却停了下来。
随着内侍领着段志玄远去,杨帆也来到了承天门前。
见到李君羡早已站在城门口,杨帆不禁奇怪的问道:“老哥,今天怎么来守城门了?”
“这不是在等兄弟你么?兄弟是不是来求见陛下的?”李君羡呵呵一笑说道,没想到杨帆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
守城门的是一队士兵见到李君羡居然呵呵笑起来,顿时惊讶的不行?
无论何时何地,李君羡这位百骑首领无不是冷酷威严,时时摆着一副臭棺材脸。
无论是对皇帝陛下还是文武百官,都是一板一眼不苟言笑,何时有这般大笑过?
也许只有这位威名传遍天下的忠义侯才能让他开怀大笑吧!
刚刚那位小队长倒是一个很有眼力的人物,上前两步,陪着笑脸说道:“李将军、忠义侯,等待陛下的御令还要一些时间,此地天寒地冻,不如先到旁边值房稍作歇息?”
看了看漫天飞雪,体会着呼呼的北方,杨帆紧了紧衣领。
这天气还真不适合在外面多待,每个城门旁边都有一个守城士兵的歇息之地。
虽然简陋,也总比干站在空旷之地喝西北风强。
这个小队长很会做人啊!
杨帆心头给这家伙点了个赞,当然不能只是口头夸奖,当即从怀中掏出几颗碎银子,丢给那队长:“兄弟们都辛苦了,你们拿去喝酒!”
那队长手忙脚乱的接过碎银子,更显殷勤:“谢侯爷赏赐,这边请。”
心里却乐开了怀。.
都说这位侯爷是长安城最混账的纨绔,只会动粗打人,纯粹是扯犊子!
之所以有棒槌的行径,那是对那些高官贵族而言。
人家忠义侯对他们这些兵卒,却从未见过人家仗势欺人。
人家的一身本事,从来不在咱们这些蝼蚁一般的士兵面前显摆。
如今还与他们称兄道弟,哪个勋爵能做到?
这位小队长心里简直美的冒泡。
见三言两语便让这群士兵眼冒精光,李君羡简直佩服的不行。
整个长安有几个勋爵这么受到士卒欢迎的?
杨帆一边走一边疑惑的问道:“李老哥难道有未卜先知之能?怎知道我今天过来?”
看着只剩下一个背影的段志玄,李君羡努了努嘴说道:“诺!告你状的人这才刚刚进去。”
抬眼远眺,还能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背影,杨帆这才恍然大悟:“哎呀,早知道就不吃饭了,哪知被那老家伙赶早了一步。”
李君羡真有些无语了,这位兄弟还真是心大,苦笑着说道:“兄弟你还有心吃饭?唉,算了……”
两人走到值房,这时队长又让人给杨帆他们端来茶盏,而后说道:“侯爷与将军稍作歇息,我先去领值,若是宫内传来消息,我马上过来传达,可以吩咐其他人不要靠近,不打扰侯爷你们。”
杨帆微笑着谢过。
拎起茶盏轻轻的呷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入候,把身上的寒气驱赶掉了大半。
虽然只是劣等的炒茶,但也让杨帆喝的津津有味,毕竟这也是骏扬坊出产的,属于放心可用产品。
李君羡抬眼瞅了瞅端着茶盏喝茶的杨帆,心下欣赏之色更甚。
泰山压顶而不惊,这位兄弟果然不凡,心性实在太强大了,无愧于陛下的那句宰辅之才的评价。
虽然段志玄被撤掉了左卫大将军之职,可段志玄毕竟是从战火中打出来的将军,谁若敢轻视这个被拔了牙的老虎,必将会受到惨痛的教训。
李君羡当然不会认为杨帆不知道褒国公段志玄的恐怖,只是认为杨帆胸有成竹。
这位兄弟可真让人震憾啊!
此前出征吐蕃,以几千兵卒灭掉吐蕃十万大军,无论过程与结果,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其他人或许不知吐蕃狼骑的威力,作为收集情报的李君羡却知之甚详!
那些吐蕃铁骑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勇士,作为吐蕃赞普的亲兵,是吐蕃铁骑之中战斗力最强横的部队!
居然被败得那么彻底,杨帆不愧是一名开疆拓土的战将。
更让李君羡震惊的是,让他们百骑毫无头绪的刺杀案,这位兄弟轻而易举便破掉。
真不知道有什么是杨帆不善长的!
震惊之余,李君羡对李二陛下刚刚作的决定深感惋惜。
若是让杨帆在军中发展,定能成为比李靖还要耀眼的将军。
轻轻呷了一口茶水,李君羡缓缓吁了一口气:“兄弟可知道房相、英国公、卫国公、赵国公已被陛下先行召见入宫,”
杨帆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李绩这人一贯不太近于人情,只对李二陛下负责,这种透露朝廷重臣行踪之事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
以自己与李君羡的关系,完全没有必要让李君羡做出如此的态度。
所以,能让李君羡说出这番话,除了心中确实非常看重自己,定然是有什么消息想隐晦的传达。
于是像是不经意的问道:“天寒地冻的,还让房相他们为本侯的事操心,有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