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兵，李曜很上心，但却不担心做不好。现代有许多练兵的办法，虽然有些不符合此时的大环境，不能生搬硬套，但其中也有一部分方法，经过一定的改头换面，是可以拿来使用的。而他自己又身兼掌军械监一职，他的飞腾军大可以按照义儿黑鸦军的装备水平来配置武装，不信强大不了。在这个人治时代，李曜作为军械监掌监，给自己的飞腾军配备最好的装备，谁都没话说。李耀甚至相信，就算李存信告到李克用那儿去，李克用也不会就此说半个字的多话，因为这个时代的每个人遇事都是这般处置。</p>
难就难在李落落的婚事上。</p>
李曜说是说与王家关系密切，其实说到底，只是跟王笉关系密切罢了，可是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的偌大王家，又岂是仅仅一个王笉可以代表的？</p>
据李曜所知，“王秦”乃是独子，李落落要想联姻王家，王秦就算肯帮忙，也只能从王家别房选娶，但李克用虽然强绝天下，王家这种高门贵第却仍然未必肯与之结下秦晋之好。</p>
李曜思量许久，仍是无法可想，只好请王笉过府一叙，打算先试探试探再说。反正他心里打定主意，王笉若是也有此意，那是最好，一切交给王笉处置便是。王笉若是毫无此心，那李曜宁可忍了李克用一顿臭骂甚至从此在其面前失宠，也绝不让王燕然为难。</p>
刚下定决心，忽听旁边不远的回廊处，王秦的声音响起：“正阳兄凭栏凝望，莫非是诗才茂茂，故而特召小弟前来小酌对饮，畅叙诗情不成？”</p>
李曜回头一看，果然是王秦。</p>
李曜听他调侃，不禁一笑：“本无诗意，然则某一见燕然，却是想起当日浊漳河边初逢，因而有了两句。”</p>
王笉想起当日初见李曜的场景，触动心怀，微笑问道：“却不知是何句？”</p>
李曜道：“一袭白衣如月洗，两泓秋水似沉渊。孤舟摇碎千江月，群雁拨开万里天。”[无风注：原创诗作，谢绝转载。]</p>
王笉眼前一亮：“孤舟摇碎千江月，群雁拨开万里天……果然好句！正阳兄诗文，总是这般气势非凡。只是，那日似乎无人穿着白衣吧？再者，两泓秋水，这形容未免……”</p>
李曜笑道：“其中缘由，说来还望燕然勿怪。”</p>
王笉奇道：“为何如此说法？”</p>
李曜道：“不知为何，每见燕然，总觉得燕然天生便适合这一袭白衣的装扮，翩然出尘，不似人间。至于两泓秋水，也正适合这般天人之貌。”</p>
王笉忽然脸色大红，嗔道：“兄长今日莫非便是特来调侃小弟？”</p>
李曜不知他会忽然生气，忙道：“哪有此事？燕然多虑了，哎，某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p>
王笉见他着急，心中微微得意，其实她本来也不是生气，只是有些羞恼罢了，此时便也见好就收，岔开话题道：“正阳兄在这别院住了也有一段日子，觉得怎样？”</p>
李曜松了口气，道：“啊，好得很，好得很。”说完又觉得这么说太敷衍，连忙接了一句：“某还特意为子安公写了一副对联，不过简单得很，不登大雅之堂。”</p>
“哦？”王笉笑了一笑：“正阳兄的字写得极好，既然是对联，何不留下墨宝，说不定今后也是一桩佳话。”</p>
李曜笑着摆手，道：“班门安敢弄斧？再说，河东王氏佳话已然足够多了，某算老几，焉有奢谈佳话的份？”</p>
王笉却不依他，道：“佳话岂会嫌多？小萍，文房四宝侍候。”</p>
这别院用的下人都是王家的，小萍自然使唤得动，当下便叫人送来笔墨纸砚，她亲自给李曜研了墨，笑吟吟地道：“李军使，请了。”</p>
李曜无法，只好提起笔来，写下“观千古诗文辞赋，天涯海内，谁可及河东望族；留一篇滕王阁序，孤鹜落霞，再难逢江上英才。”[注：原创楹联，谢绝转载。]</p>
王笉看罢，心道：“这副对联只是寻常水准，远不及李正阳之诗文，只怕是为了岔开话题信手拈来，当不得真。不过，他的字倒是真真写得极好，就凭这一手字，来年科举考个明字科状元，只怕也不是问题，只是不知今年朝廷开不开明字科……其实以李正阳的能耐，考进士科也未必不能及第，而他若果然进士及第，对于今后的发展，似乎也颇有好处。”</p>
当下便叫小萍收了李曜的墨宝，自己却开口问道：“时已年关，即将开春，不知兄长可有决定去长安赶一赶今年的贡举？依小弟之愚见，以正阳兄大才，进士及第大有希望。兄长也知，某家中在长安也算略有人脉，若是兄长愿去，只须安心考试，其余一应诸事，皆有我王家帮忙担待照拂……不知兄长意下如何？”</p>
李曜苦笑一下，拱手道：“燕然高义，李曜足感盛情，只是大王惦记着赫连铎，某又受命训练新军，只怕这次贡举，又只能错过了。再者，某现在脑袋上顶着一个陇西郡王养子的帽子，朝廷只怕也不愿看见某高中进士吧。”</p>
王笉摇头道：“并帅若要出征，正阳兄的确没有办法脱身，不过若只说朝廷，却不尽然。这陇西郡王养子的身份，确实会让朝廷不喜，但更多的却是忌惮。如今官军新败，两相叠贬，朝廷正是最为忌惮并帅之时，若此时兄长前去赶考，朝廷为安抚并帅考虑，也必然要对正阳兄另眼相看，若是再有我王家诸位叔伯建言……”</p>
李曜摆手道：“科考这种事，参杂了这许多考虑，本已失去本意，某即便高中三甲，也再无用处，不仅不是美谈，反而成了笑料，诚然不美，何必为之？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某有才或是无才，贤德或是龌龊，天下人总有一日将会知晓，又何必单看区区贡举？”</p>
王笉心中惭愧，想道：“好一个‘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正阳兄铮铮傲骨，我怎能教唆他做这等丑事？虽然这些事，任何一家高门大族都曾做过，可那却是因为维持名门声望考虑。正阳兄坦荡君子，傲然天地，自然不屑为之，此事却是我欠思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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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般一想，顿时觉得眼前的李曜形象又高大傲岸了许多，心里不禁微微一黯：“若是我王家年轻一辈中有正阳兄这等人物，我又何必操这许多心，在朝廷和并帅之间游离不定？早将那方印信交之与他，自己安然守孝便是。”</p>
其实她还有一种设想，只是却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思路，怎么也不愿意去想。那个想法，若是她耶耶王弘还在，她或许早已忍不住去想了，现在却是极力压制，连念头都不敢动。</p>
这时，李曜忽然用力咳嗽一声。</p>
王笉连忙收回思虑，下意识地掠了掠秀发，正了正神色。</p>
李曜见了，不禁心中嘀咕：“燕然莫不是在脂粉堆里呆得太久，这动作怎么这么女性化，简直都快要成伪娘了。”</p>
不过他刚才说的话就差点“惹怒”王笉，现在却是再不敢提及这方面，只是干笑一声，问道：“这个……呃，燕然啊，有句话，某不知道当问不当问。”</p>
王笉心中一动，却想起之前他说的那句话来，立刻皱眉道：“莫非正阳兄还欲调侃小弟？”</p>
李曜忙道：“岂敢岂敢，焉有是理？某是想说……这个，呃……大王长子落落，生得高大威武，仪表堂堂，虽年纪轻轻，已然是铁林军使，想必日后那衙内都指挥使的名头，也落不到别人头上……只是，这个年岁既然渐长，有些个人问题……啊，某是说，他的终身大事，也就开始让大王日夜忧心了……”</p>
王笉是何等聪明剔透的女子，又是生在王家之人，李曜这才一提，她便已经似笑非笑地斜了李曜一眼：“所以，大王就请正阳兄来跟我说个媒？做一回月老红娘？”</p>
李曜干笑一声，在王笉那副眼神之下，终于笑不出来，苦着脸道：“燕然高看了，哪里是请某来做个媒，分明就是给了某一个任务，至于完不完得成，大王想是没怎么考虑。”</p>
王笉摇摇头：“正阳兄这却猜错了，并帅定然是考虑过的，而且还是深思熟虑过的。”</p>
李曜微微一怔，沉吟一下，坦然点头：“不错，大王必然是认真考虑过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