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曜带着众人走进郑家的时候,郑家那位小名叫做“小花”的小姑娘正双手反抱着肩膀,瑟缩地坐在角落里。她的身边有几个年长的妇人,正围着她说话,看那神情,似在安慰。</p>
但是小姑娘一直沉默着,一声不吭。脸上虽然带着几分悲色,却始终没有哭出来。</p>
几名妇人看见李曜进门,先是被他那一身轻戎装(即制式军装,有鱼鳞甲,但不批重铠)吓了一跳,继而想到此人乃是大名鼎鼎的李飞腾李正阳,这才松了口气,悄然退到一边。</p>
李曜走过前去,那小姑娘也抬头看他,见他一身轻甲,腰佩横刀,也是微微吃了一惊,但当她看见李曜的眼睛,就立刻安定下来。</p>
“小姑娘,某该如何称呼你?”李曜蹲下来,微微笑着问。</p>
围观的众人见李曜蹲下,不禁发出一阵难言其意的唏嘘。这是因为蹲下这个动作,在唐时是比较不雅的,或者至少说,是不该由李曜这个名动河东的名士大儒做出来的。</p>
然而李曜做了,做得毫无顾忌,做得顺理成章。</p>
众人并没有因为李曜的“不顾礼仪”而对他心生失望之感,包括冯道心中都在想:“先生要安慰这位小姑娘,生怕太过正式会吓坏了人家,居然连这般礼节都暂时抛去了,真可谓宅心仁厚,事事为他人着想。有这般君子之风,菩萨心肠,那区区名士礼仪又算得了什么?先生啊先生,我还没能得列门墙,你便又教我一事……”</p>
说来也怪,那小姑娘先前一直不说话,待李曜问话之时,她便盯着李曜的眼睛看了看,然后怯怯地答道:“奴叫小花。”</p>
李曜一听,心中便想道:“难怪先前郑张氏临死前说女儿聪明,不担心女儿,看这小姑娘六岁就知道自称奴,而不是如寻常小孩一样说‘我’,可见这小姑娘的确是聪明过人的。”</p>
他便问道:“今天之事,这些叔伯姑婶可曾说与你听了?”</p>
小姑娘嘴一瘪,好像要哭,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眼里流出泪来,用力点头。</p>
李曜看得心一软,原先的想法丢之脑后,伸手把她轻轻抱住,小声道:“小花,你父母都不在了,今后……”</p>
李曜的这个动作,让郑小花身子微微一僵,但感受到李曜的心思,她便放松下来,忽然打断李曜的话,在他耳边轻声道:“将军阿叔,奴想报仇。”</p>
她的话声音很小,除了李曜之外,连离得最近的冯道等人都没能听清。</p>
李曜目中精芒一闪而掩,看着郑小花,问道:“真的?”</p>
郑小花用力点了点头。</p>
“为何?你可知道仇人是谁,这个仇有多难报?”</p>
郑小花道:“奴只知道他害死了奴的阿娘和阿弟,是天下最坏的人。将军阿叔,你说他是不是天下最坏的人?”</p>
李曜微微摇头。</p>
郑小花不满道:“还有人比他更坏吗?奴不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