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不用转头就知道是谁,端起茶杯慢慢品上几口,抬头望向款款来到侧前方坐下的汪月涵,责备道:“这个敏感时候,你怎么到上饶来了?”</p>
明眸清澈脸sè微红的汪月涵笑着问道:“你担心我的安全?”</p>
吴铭放下茶杯,四下看看,便出句令人极度震惊的话:“我不担心国民党会整死你,只担心你们的人生出误会,把你给整死。”</p>
汪月涵只觉心脏猛然抽搐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呆呆望着吴铭良久,才吐出口气,低声哀求:“以后别这样的话,行吗?人吓人会吓死人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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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仲康呢?他放心你四处乱蹿?”</p>
吴铭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愚蠢的话来,窘迫之下,只好再次低头端起茶杯。</p>
汪月涵似乎没有发现吴铭的异常,幽幽一叹,低声回答:“去年年底他就跟随那批保送军官去德国深造了,唉!是出去深造,其实是去德国看病,不知道他从哪里听如今全世界只有德国才能治好他的隐疾,于是急巴巴地提出申请,暗地里花了不少钱终于如愿以偿了……他这病是在rì本留学期间染上的,已经四年多了,如果德国再治不好,恐怕永远都成不了男人了。”</p>
“啊!?”</p>
吴铭震惊地抬起头来,很快又将目光转到手中的茶杯上。</p>
汪月涵看到吴铭一直保持沉默,咬咬丹唇,鼓起勇气道:“本来我是要到衢州找你的,到了这里听我叔叔,你率部驻扎在上饶北门军营,所以……我想请你帮帮忙,我们的伤病员急需奎宁针剂、消毒剂和止血粉,还有杜冷丁和手术器械,如今全国都在控制这些紧缺的东西,市面上根本找不到,只能找你帮忙了。”</p>
吴铭眉头微皱:“少量药品问题不大,几套手术器械也没关系,多了我就没办法了……一年来我悄悄存下的几乎全都被你们买走了。还有件事,你们张先生还欠我两万大洋的货款,先把账结清了再吧。”</p>
汪月涵yù言又止,望了一眼肃立大门外的两排卫兵,站起来低声请求:“这里话不太方便,咱们到爸爸的东院去谈,好吗?”</p>
吴铭犹豫了好一会儿,看到汪月涵美丽的面容上满含期待,心中一软,头跟随汪月涵通过偏厅门来到陈继尧和三姨太居住的东院,抬起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信步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下,三姨太身边那位乖巧的丫鬟很快送来茶水和心。</p>
汪月涵缓缓坐到吴铭对面的石鼓上:“实话,我现在越来越害怕,南昌和上饶都查得很严,几乎每隔几天就听到**人被处死或者背叛的消息,而且我听张先生……张先生……”</p>
“张先生怎么了?”</p>
吴铭紧张地盯着汪月涵的眼睛。</p>
汪月涵不敢与吴铭对视,低下头好一会儿,才低声回答:“我的直接联系人是张先生,直到上星期我的联络员换成另一个上饶籍的老熟人,我才知道张先生到zhōng yāng苏区不久就被隔离审查了。”</p>
吴铭长叹一声:“下一个恐怕就轮到你了。”</p>
“所以、所以我才害怕啊……”</p>
汪月涵美丽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娇美的脸盘一片苍白,看起来已被被残酷的现实吓得不轻了。</p>
吴铭沉默良久,问道:“家里知道你**员的身份吗?”</p>
汪月涵摇摇头,悄悄擦去泪水,抬起头来:“家里人不知道,而且……我还不算是真正的**人,从前年到现在,我的入党申请书都没有批下来,甚至连下一次和我联系的交通员是谁我都不知道……我……我害怕……”</p>
吴铭心中阵阵隐痛,沉思良久,低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p>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心里好害怕啊!我想辞去江西省党部的工作,宁愿回到鹰潭乡下做一名学老师,安安稳稳地过rì子,可是我又害怕家里人受到牵连,更害怕被上级误会为叛徒,我……我……”</p>
汪月涵到这儿再也不下去,泪水夺眶而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