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是哪里话啊?”福宁惊道:“下官自然记得,当日和大人约定相互照应之事。可今日夜里,下官确实是什么都没听到啊?不瞒大人,下官所部,近几日事务也繁忙的很,这营里的兵本也不多。这几日处理军务,下官也是殚精竭虑,心力交瘁啊。所以今日夜里,也就早早睡下了,大人所谓信号弹之事,是方才大人说了,下官才知道的啊?”
“福宁!事到如今,你还在这里狡辩什么?”那彦成看着福宁这般模样,哪里还能再忍受下去?怒道:“你自己的军营,还要我来帮你看吗?你这里许多营帐,少说可以驻军数千人,怎么到了你口中,就成了人数不多?你说你没听到信号,难道你军中这数千人,竟一个都没听到不成?你若是再如此搪塞,我明日便即上报皇上,治你治军无方之罪!到时候你这副都统,也别想再做了!”
福宁却依然不慌不忙,笑道:“那大人若是这般想,那可是大错特错了。其实大人不知,下官就在和大人约定互相声援之后一日,下属官兵便即来报,说汉南老林里约有两千余贼人,自称本是受人裹挟,不得已从了贼,这时贼人屡战屡败,便即一同脱离了贼人看管,前来我们军中投降。那大人您想想,这两千人可不少啊?若是下官不能悉心安置他们,再被贼人突袭,又或者他们自觉我等官军处置无方,竟又叛离了去,可如何是好啊?所以为了护送这两千人到安全的地方,下官特意差了军中最好的兵士前往护送,直到今日下午,这才来了信,说他们终于到了安全的地方,再也不会有危险了。下官这也连忙通知他们,立刻回营声援大人,却不知这就一夜的光景,大人竟然……”说着说着,却似真情涌动一般,快要掉下泪来。
那彦成自也不会轻易为福宁所动,冷笑道:“福大人,你这番托词,却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你所部多少人马,分一部分出去看护降人,难道剩下的就拿不动刀剑,用不得鸟枪了吗?若你自觉有理,自可将你所言之事上报皇上,到时候皇上定然明断,你这番无稽之谈,还能瞒过皇上的法眼吗?”
福宁依然从容,道:“那大人,您若是不信下官所言,待我这些下属两日后回来了,大人来清点一番下官军营,自然便知。其实就算如大人所言,我所部尚有余众,其实……其实也只够分守这褒水一侧之用,若是分兵去救大人,贼人只需百人前来劫营,只怕这营寨也就要毁了。大人这一路也辛苦了,要不就在下官这里暂歇两日,待他们回来了,大人亲自看个究竟便是了。”这话说的外人看来,与托词也无甚大异,可那彦成听福宁这样一说,却也有些疑惑,福宁虽然奸猾逢迎,从来为自己所鄙,但若真如他所言,福宁军中真相,自己两日后必然一览无余。若是福宁所言为假,也必然会被自己拆穿,那福宁再编造借口欺瞒自己,又有何用?这样反过来想,只怕福宁说的至少也有三四成是真话。
想到这里,那彦成不禁有些动摇,便即问福宁道:“福都统,若真如你所言,你麾下兵士不多,那又是为何呢?眼下这汉南之地,朝廷兵马众多,这些我都清楚,怎么到了你这里,反而兵不够用了呢?”
“那大人,其间因由,也不是下官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福宁听那彦成之语,心中渐渐轻松,忙招呼手下士兵上了热茶,奉了那彦成到帐中上座,又问道:“那大人,那今夜您那边,又遇到了怎样的贼人?怎么不觉之间,就被贼人袭击了呢?或许大人所遇到的问题,和下官一样也说不定啊?”
那彦成看福宁态度诚恳,倒是不像对自己有敌意一般,心中也暗自相信了他几分,虽对他依然反感,却也将夜间所遇之事,向他一一言明。原来这夜入更,便有大批白莲教人马前来劫营,那彦成自然不是大意之人,听闻风声不对,立即组织兵马,开始反击,也一度击退白莲教兵马。可后续上前的敌人却也不专注于和官军对战,反倒是带了大量干柴火把,逢军帐便大量投掷,一时之间,营中火势大盛,倒有一半的军帐都被烧毁。那彦成这边由于山林地形狭窄,前军所部只有一千八百余人,眼看敌人数倍于己,军营又被烧毁不少,一时士气大挫,便即向福宁求救,可眼看三发信号弹射出,福宁这边却毫无动静,那彦成也知道自己不宜再行支持,退到对岸重整旗鼓才是及时止损之道,便即号令军马渡褒水而来。
那彦成麾下的官军,大多都是京中八旗,虽然平日操练勤勉,算是精兵,可半数有余都没上过战场,这时突然向褒水对岸撤军,加上不少人回头看时,原先的军帐已经被焚烧殆尽,不少士兵心生惊恐,拔足便奔。那褒水上虽因入冬之故,已有了一层浮冰,可并不深厚,这时被乱军随意踩踏一番,又哪里支持得住?一时间河上数处冰面都被踏破,那彦成呼喝不止,也不小心掉下马来,落入水中。幸亏亲兵救援及时,那彦成又命令亲兵鸣枪示警,才好不容易安顿军心,一行人渡过褒水,才来到了福宁大营。
福宁听了,也不禁叹息起来,对那彦成道:“那大人,却不想我一时救援不力,让大人受了这许多辛苦,是下官的失职了。下官虽然兵力不多,可若是知道大人那边是这般模样,这千余人虽是老弱,却也要去相救大人才是啊?其实不瞒大人,大人方才说陕南老林,官军人数众多,这也只是大人未能亲往此地,一时被人隐瞒了实情所致。其实,眼下在这一带的官军,可能连大人所预料的一半都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