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这时的阮元而言,救灾才是第一要务,嘉庆下诏之后不久,嘉白帮也来告知阮元,已经会同其他漕帮,将浙西所需的四十万石粮食运送到了杭州。阮元便让李赓芸总领放赈事宜,依每县上报灾民人数,逐一进行分发,一切放赈事宜,尽数公之于众,府县官吏试图暗中克扣之人,便没有了作伪的余地。
但阮元对于赈灾之事,却一直不能放心,开始放赈后不过数日,阮元便告知家中抚院,自己决定亲自南下,前往金华、处州视察放赈情况,也一并带上了杨吉、焦循随行南下。一路溯江而上,不过数日便到了金华境内,看着江水尚属平静,一路之上,虽有数县受灾,放赈之事却也算安稳,阮元也渐渐回想起来,嘉庆三年之时,便是在这附近的江水之上,亲眼目睹了溺婴的惨状……
“伯元,你可是……可是又想起前年的事了?”焦循看着阮元神貌,自然清楚他心意,自己那时正与阮元一并南下督学,对这里百姓疾苦,一样记忆犹新。便也对阮元道:“那时我看着那些孩子的样子,也不好受,想着咱们当时毕竟只是学政,俸禄微薄,不敷大用,可眼下你都是巡抚了,咱们……咱们终于可以去想移风易俗,改变这个陋习的事了。若是你也有此意,我到了金华,就帮你多问问当地人情,说不定就能从中找到些办法,让以后的孩子可以活下来呢?”
“多谢里堂了。”阮元看焦循主动相助,自然无比感动,不禁叹道:“这次南下,我本意也是如此,救灾的事,咱们要办好,但孩子的事,不能再拖了。既然来了,就一定要想个办法出来!”
行船又向南行了半日,便到了金华府城。那金华知府严荣虽然清楚岳父王昶乃是阮元幕中上宾,却也知阮元到任之后,凡下属馈遗,一概不收,想来不会因这番缘故对自己多留情面,便也依照寻常礼节,迎接阮元进了金华府衙。
果然,阮元对于严荣和王昶的关系,并未多问,只行了寻常的官员拜见之礼,便随着严荣进了府衙。方即坐定,阮元便问严荣道:“严府台,朝廷的赈灾之粮,这几日可是已经分发到各县了?各县那边,分发情况如何?可有赈粮不足之事?受赈百姓,可还安定?”
“中丞真是百姓再生父母啊。”严荣赞道:“关于赈灾之事,下官这几日一直在询问下属各县,眼下赈粮尚属充足,公示之事,下官也遣属吏前去视探过了,所见之村,已经尽数公示放赈百姓受粮之数,所来商人,也一一按中丞之令严加约束。至少一两个月内,在下以为放赈定当有序施行,只是……”
“有何问题,但说无妨。”阮元道。
“只是中丞,这赈粮之数,下官觉得是不是不够啊?”严荣问道:“下官听闻,中丞这次所请赈粮,只有四十万石,下官这金华灾情较重,所以分了十五万石。可下官前日也去灾区视察过,只见受赈百姓,远超下官所想。是以下官担心,这些赈粮能不能支撑到四个月之后?只怕两三个月间,就要……”
“严府台,你上报灾民人数,应该没错吧?”阮元道:“我此次上报皇上,请求下放赈粮,乃是根据你等上报灾民之数,各人受灾情况,再加上难免的折耗,才定了四十万石的赈粮下来。若是你认为这些粮食不够灾民之用,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虚报了灾民之数!你少报灾民,试图敷衍皇命,粉饰太平,是以这次下发赈粮,你这里不够用了是不是?”
“中丞,下官绝无虚报人数之事啊。”严荣惊道:“这灾民之数,下官之前严令各属县详加查问,并告知他们若有瞒报,定当上奏参劾,下边的县又怎敢妄为呢?只是下官也参阅过之前本府赈灾人数赈粮,凡灾民之数如今年者,赈粮都在二十万石以上,如此看来,这十五万石之数,只怕是真的不敷民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