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元,哈哈,你终于回来啦!”阮承信之前早已接到阮元书信,这时对儿子心绪又岂能不知?便也主动向阮元问道:“海疆那边,可是太平了?既然已经太平了下来,那就是好事,伯元,你也辛苦了。”
“多谢爹爹问候,今日是爹爹生日,孩儿本应尽快归家,实在是对不住爹爹,还请爹爹见谅才是。”阮元也对阮承信拜过了,听父亲之语,当是希望他暂时忘却蔡牵之事,不必过于担忧,也将心中忧愁心绪暂且按下,只对阮承信笑道:“爹爹说得……说得对,蔡牵投降了,前日方接到福建文书,兴泉永道庆徕道台,已收降了蔡牵部众,眼下这浙江海疆……这海疆太平了!”
“是啊,小恩公,伯元方才来的路上,还和我说,说这次耽误的时日多些,还想着……想着给小恩公敬酒呢。”杨吉一路之上,也听闻了阮元所言蔡牵降服之事,一时自也和他一样怒从心起,可阮元再三告诫于他,这日是阮承信生日,不得有任何不满之言,才把怒气压了下去。可即便如此,阮元、杨吉一行人心绪如何,阮家人自然都能看得清楚。
“那就好,你们办事,都让人放心。”阮承信也对几人安慰道:“伯元,我记得前两年你一直在收集古器,那古器之中,有几个商周时酒器,对吧?既然咱家人都是好古之人,咱们今日,也就把这些酒器拿出来,一同饮过,也敬这海疆时隔多年,重现太平!如何?”
阮元自然知道父亲心意,也陪笑道:“好,爹爹说得对啊,这些酒器咱们收集了起来,却也不能只做个古器,那样反倒失了圣贤制器之意了。蒋二,到我书房那边,把我藏古器那个盒子打开,咱们今日也学一学古人,以这古器饮酒,共庆太平!”
蒋二连忙应过了阮元,过不多时,便将阮元几年来珍藏的酒器一一拿了出来。阮元珍藏商周酒器共有十三只,阮元父子、阮家妻妾,阮亨与杨吉都分到了一只。阮元也取了其中一只商父丁角,对阮承信称寿,一家人看着颇为陌生,而又有一丝新奇感的上古酒器,倒也觉得有趣,阮承信的七十大寿,自始至终都是一片祥和气氛。
当然,阮家诸人也都清楚,阮元对海疆事务的担忧,自有其中道理,海盗之事,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告一段落。
眼看已是三月,天气渐渐温暖起来,阮元政务之余,也在家中后园寻了片地,在其中栽种葵菜,以求与古人同感同受,也算是忙碌的政务之后,为自己寻求一点闲暇。只是蔡牵、玉德之事,也始终如同一片乌云一般,久久在心中挥散不去。
“夫子,今日没有公事啦?你说你也是的,都做了二品巡抚了,怎么还回家种起菜了呢?”就在阮元看着地里的葵菜沉思之时,一个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忽然在他背后响起,正是孔璐华到了。回头看孔璐华时,只见她提了一个小桶,里面还有水纹晃动,不过孔璐华力气素来不大,这个桶看起来也装不下多少水。
“是夫人啊?”阮元笑道:“今日原本是想审那批私盐贩子的,不想前两日这些人就全都招了,其实只是些偶犯之人。所以今日就让他们去清藩台那里写供状了,既是认罪,之后依律判罚,自然就结案了。不过夫人今日也是有趣啊,夫人都升了一品夫人了,居然还亲自为我提水,这些事唤下人去做,也就够了。”
“哈哈,夫子还知道我是一品夫人呢?”孔璐华也一边笑着,一边把桶放在了菜地之畔,对阮元小声道:“那么……既然夫人官品比夫子还要高了,夫子是不是应该乖乖听夫人的话呢?”
“夫人,你想让我听什么话啊?”阮元笑道。
“夫子,之前让古霞妹妹进咱们家,也就算了。可为什么这次你出门去,又带了一个女子回来?你是想告诉大家,你乐善好施是吗?好啊,夫人这里也有个请求,育婴堂里的女婴有不少都找不到亲人了,离咱们抚院又近,夫子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最好就把抚院北面门墙拆了,和育婴堂连到一起去,你说是不是一件一举两得之事呢?”听起来对于自己暂留苏九妹的事,孔璐华是有些不满意的。
“夫人,你还会吃醋啊?”阮元也不禁哑然失笑,道:“那苏九妹不过是个村女,只是我看她家人不是被海盗害死了,就是被抓走了,心中歉疚,才暂时收留了她。原本想着,她那个未婚夫在海盗手里,只要我能打败蔡牵,就救他回来,可谁想到……对啊夫人,她若是太平无事,此时已经要和那孙家未婚夫成婚了,你说我为什么要去拆人家婚事呢?”
“那夫子你现在……要养她到何时啊?若是她丈夫回来了,你是不是还想收留他们,一同在我们家做工啊?”孔璐华眼看地上葵菜已经渐渐发芽,心中也喜,便取出桶里带着的一个小瓢,轻轻地为葵菜浇起水来,一边浇着,一边感叹道:“夫子,你做事还真是没前没后呢,一边说着要节俭,一边这个要出钱养着,那个要花钱供着,你说,就算夫人家中还能贴补些家产,也经不住家里人越来越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