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想着这次应对之言,也缓缓道:“这次诏旨,要点有二,对吴熊光,这次犹当严斥,之后,调回京城,给个四品京堂暂候调用吧。但此次诏旨,最为关要之处,在于英吉利之事。你须得写清楚,澳门洋面,是我中国所辖,大西洋人,亦是在中国国土之上居住,纵兵前往澳门洋面,开炮攻打澳门炮台,是冒犯天朝之举,此后若有再犯,朕断不轻饶!试想我中国兵船,可有远赴外洋屯扎之事?既然没有,那他们英吉利人,又如何胆敢驶入澳门?!至于英吉利人所谓法兰西进攻大西洋国之事,也要清楚,外国构衅仇杀之举,本属常见,中国并不过问。先时缅甸与暹罗相互仇杀,前来叩关求援,朕一视同仁,并无偏向,大西洋和法兰西之事,自然也当一视同仁。又何必由他英吉利派遣兵船,前来中国海上强加干预?若是那所谓法兰西僭主,果然派兵到我大清海上,来攻我澳门疆界,天朝自当立调劲兵,即刻加以剿灭,并不需你等前来代为防护!若是你等另有异心,想要占据澳门,那便是犯禁,朕再不会如此客气!这次朕可以准许他们撤出澳门,只要撤了,通商之事,一如既往,但若是他们不撤,那朕也只好刀兵相向了!”</p>
“臣等遵旨!”几名章京记录已毕,便下去拟旨了。</p>
果然,这次澳门炮台事件,在嘉庆的高度关注之下,还是很快迎来了有利结果。英国方面毕竟准备不足,不敢当即与清朝开战,看清朝对澳门维护态度强硬,也不再强求澳门,而是退出了南海。一场外交风波,很快重归平静,但法西战争却在欧洲一直持续了五年之久,拿破仑的霸业,也由于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开始走上了下坡路。</p>
对于广州发生之事,阮元很快也有了耳闻,想着吴熊光虽非用兵之才,总也是勤勉任事之人,先前还有过力谏嘉庆不要南巡的直言之名,却因为英吉利之事被罢了官,着实可惜。但这种可惜也不过片刻之念,毕竟这时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浙江的海防,而进入八月,前方哨船也已经打探到了蔡牵船队动向,张阿治率领的船队在蔡牵支持下重整旗鼓,已经到了温州海上。看来官军与蔡牵的一场激战,也便只在旬日间了。</p>
于是,这一日阮元也特意将刘凤诰叫来了抚院。</p>
“金门兄,眼下有件要事,我只能交托于你了。”刘凤诰也没想到,这日阮元从一开始,言语便郑重异常,道:“眼下蔡逆船队,至少六十艘大船,即将北上浙江,我已调度王军门和邱镇台兵船,准备迎战蔡逆,可眼下这形势……西岩兄过世之后,我们虽然也有胜绩,却还没经历一场硬仗,这一仗,是至关重要的一战。我对前线也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我做了准备,后日便要前往宁波督战。可眼下已经是八月,我知道,乡试就在半个月后,依例我有监临乡试之责,可今年……今年看来我是赶不上了。所以,我想托金门兄一事,今年秋试,便替我于考场监临,如何?”</p>
“伯元,这……监临乡试几日,我倒是也没什么。可这样的事我也有些耳闻,若是巡抚不在,便应是布政使代为监临,眼下……庆格藩司不是应该快到杭州了吗?”刘凤诰不解问道,原来这时杭州正赶上布政使更换,暂时没有布政使任事,政务还都是阮元帮忙分担,才得以维持下来。</p>
“金门兄,你看这封信,庆格藩司一时到不了了。”阮元一边说着,一边也取了一封信出来,对刘凤诰叹道:“今年黄河的事,咱们都清楚,洪水暴涨、决堤严重,运船数月不得通行,长中堂和戴中堂一并去了河道,指挥修筑堤坝,直到上月月末,堤坝才终于筑成。当时庆格藩司给我来了这封信,说还有四五日,运河才能通船,这样看来,他这两日能过淮安,就算快了。按这个速度,乡试开始前,他是到不了杭州的。眼下杭州二品文职,我和庆格藩司都不能监临,那也只剩下你了啊?所以,虽然这并非金门兄本职所在,可为了浙江全省要事,我……还是想求金门兄帮这个忙。”</p>
“伯元,这……这你也太客气了,不过乡试监临,又不是让我出题阅卷,哪有什么难的呢?我……我这就去准备一下,过几日乡试开场,我便去贡院监试,剩下的,你就放心吧。”刘凤诰听着阮元之语,自忖监考确也并非难事,不过花上几日功夫,自己和阮元同学多年,这样的要求怎能再去推却?便也答应了阮元。</p>
可就在他将监临之职答允下来之时,却也隐隐有了一丝不快之感……</p>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金门兄了。哈哈,这贡院号舍啊,我上次做巡抚的时候,便想着整修一番,到了今年,终于是修葺一新了。金门兄能替我看看新的贡院模样,待乡试终场之后,我却也要好好向金门兄讨教一番,看看这贡院之景,究竟如何呢。”阮元看着刘凤诰答应了他监考,自然也放下了心,便辞别了刘凤诰,自去准备东进事宜去了。可刘凤诰的内心深处,这时却不知不觉地多了一个声音:</p>
“刘凤诰啊刘凤诰,难道在这杭州,你不过只是替阮元做事,为阮元做一只眼睛,不是吗……”</p>
对于刘凤诰这种微妙的变化,阮元却一时未能察觉,很快收拾好了行装之后,阮元便即东下,很快到了宁波。</p>